许昭宁侧过身,用袖子快速擦了一下眼角,缓了缓,站起身双手抬于胸前,规规矩矩拜了一拜,“多谢王爷。”
谢禛:……
他自己那副身躯竟行了女子的拜礼?!这画面太诡异了,他不知该怎么反应。
许昭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泛红的双眼蓦地染上了笑意,“王爷,要学一学吗?”
“学什么?”谢禛刚问出口就知道了答案,脸上不由带了些不自在。
白日里他在书院对着谢昀行的那一礼,一定是被许姑娘嫌弃了。
他当然见过女子行礼,大概知道是个什么动作,囫囵也能做个样子出来,但细节肯定是不准的,若是有那较真儿的看到肯定会挑剔。
之前日日待在侯府也不出门,倒是用不到这些。但许姑娘很快就要出孝了,之后还会离开侯府,免不了会与很多人接触,礼数上若是不周定会影响她的名声。
想明白了这些,谢禛也没有忸怩,爽快道:“我学。”
许昭宁垂眸看着他,眼里的光很柔和。
肃王明明就是个古道热肠又通情达理的人,真不知传闻里怎么把他描述成了那个样子……
谢禛站起来,披在身上的外袍差点儿就拖到地上了。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了不少,他的外袍在许姑娘身上就显得异常宽大,好像整个人都被笼了起来。
衣服上是他熟悉的淡淡苏合香,可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与以前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同。
这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太一样。
见他要把外袍脱了,许昭宁忙劝阻:“就穿着吧,屋内还挺凉的,不然你一会儿又难受了。”
谢禛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为了行动方便,他干脆把衣袖穿好了。
许昭宁觑了他一眼,目光闪了闪,挪开了视线。
肃王的衣袍现在穿在自己身上,要说没一点别扭也不可能。但她也知道这种别扭有些矫情,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况明明比这还亲密许多,几乎已经到不分你我了。
一件衣服又算什么?
许昭宁甩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认真教学起来,“女子常用的便是万福,行礼时先正身直立,右手置于左手之上在身侧微微动一动,再躬身屈膝即可。”
动作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纠正,比如两手交叠的姿势、躬身的姿态、屈膝的幅度……
这些都需要手把手的指导。
谢禛的学习态度是好的,可不知为什么,怎么都学不到位,许昭宁一时情急,索性从身后环住了他,亲手带着他做了一次。
“手放到这里了,顿一下,再屈膝……”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谢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瞬间就乱了,根本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许姑娘摆弄,仿佛手脚都不受自己支配了。
不对,这具身体本来也不是他的。
谢禛形容不出来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滋长,而他却无法控制。
最怪的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会了吗?”许昭宁很快就退开了。
谢禛含糊地应了一声。
其实动作要领他早就记住了,只是在许姑娘面前,他有些放不开,才一直没有做好。
许昭宁也觉得这么一个动作不可能教不会,所以也没多纠结,又教了几个常用礼仪,以及女子在宴上入座的礼节规矩。
就这么动了一会儿,谢禛竟出了一头的汗,脸也红扑扑的。许昭宁注意到了,连忙拿出手帕,“快擦一擦,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了。”
“你身上出汗了吗?”许昭宁关心道。
谢禛擦拭汗水的动作一僵,撒了个小谎,“没有。”
许姑娘并不是爱出汗的体质,他平日里要在院子里活动好一阵,身上才会出汗。可刚刚,他却莫名热得厉害,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连手心都浸了一层汗珠。
许昭宁觉得他面色不太好,以为他又发热了,连忙伸手贴在他的额头试了试,“还好不发热了,不过你如今还病着,得多休息。”
她突然就有些忧心,“你这样,一会儿回侯府,可以自己走吗?”
她没有习武的底子,肃王能翻墙爬窗都是靠他自己,她的身体本来就有些拖后腿,现在只怕更是雪上加霜……
“要不让暗卫背着你回去?”许昭宁提议。
谢禛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
他的骄傲不允许。再说那些暗卫都是男的,他怎么可能让他们挨着许姑娘?
许昭宁害怕他错误估计自己那副身体的强健程度,直言道:“我的身体真没你的好。得了风寒,会头晕也会提不起力气。”
“我真没事。”谢禛一脸淡然,“这点小病小痛对我不算什么,你的身体也没那么虚。”
许昭宁便也不勉强了。
谢禛把那件宽大的外袍脱了下来,“我这就回去了。关于怎么在京里散播定远侯府的小道消息,你把事情交给成喜去办,他知道要怎么做。”
许昭宁顺手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点点头,“好。”
“曹家那边也派人过去盯着。”
“好。”
“许昱下个月就要进宫做伴读了,那之前你让成喜找个妥帖的人先去教他在御前的规矩。”
“好。”
谢禛走到门口,又突然顿住,转过身,补充道:“再安排些人手在许府周围守着,以后若是再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好。”许昭宁的心里有暖意升腾。
肃王真的是很细心的人啊。
“还有。”谢禛的眉心轻轻蹙了一下,“你再选几个妥帖的暗卫跟在许昱身边。”
许昭宁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王爷是担心有人会对昱哥儿不利?”
谢禛:“许昱如今在陛下那里露过脸了,又正式定下了伴读的名分,应该没人敢对他下手的。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一般人肯定是不敢做什么的,但承恩公府就说不准了。谢昀登基之后,纪家人行事也越发有些嚣张无忌,纪太后也不是拎得清的人,就怕糊涂人做糊涂事。
许昭宁郑重应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王爷,谢谢您。”
谢禛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转过身,沉沉嗯了一声就推门往外走了。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一阵凉风吹来,院子里的树叶顿时飒飒作响。
许昭宁倚在门边,望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大晚上的,他在路上这么一折腾,也不知病情会不会加重?
许昭宁满眼担忧。
要不她找块皮子给他做一件贴身的背心好了,反正她也清楚自己的尺寸,做出来肯定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