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师太望着在自己盛怒之下匆匆离去的徒众,又将目光缓缓移向寺观之外那棵古老的菩提树。
微风拂过,枝叶轻颤,她的眼神却空洞而游离,刹那间,一种难以名状的慌乱自心底涌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
“王妃,您可在屋内?”
彼时,刀白凤正沉浸在昨晚与赵智相处的甜蜜回忆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将她惊得一颤。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起身开门,问道:“主持?您怎么来了?”
主持师太见状,先向刀白凤行了一礼。
刀白凤急忙说道:“主持,如今白凤已不是镇南王妃,而是玉虚观的玉虚散人了,您不必再向我行此大礼。”
曾经,她对于主持的行礼并无太多感触,可如今,满心满眼皆是赵智的她,听到“王妃”二字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若是“大宋秦王妃”这个称呼,她倒是丝毫不会介意 。
主持师太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着刀白凤,说道:“那好,贫尼日后便称王妃为白凤如何?”
刀白凤心中一惊,“白凤?” 她暗自思忖,今日这师太举止透着古怪。自己贵为大理王妃,以往众人皆恭敬有加,师太却这般直呼其名,于礼法而言。
这可是大不敬的行为。可奇怪的是,她内心竟毫无恼怒之意,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几分隐秘的欣喜,当然主要是她不在乎了!
如今的她,满心被与赵智的情意填满,那些曾经看重的身份地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这简单的一声“白凤”,莫名让她感到一种别样的自在与亲切 。
“师太,那自然是没问题!快,快请进屋里来!”
进了屋,主持师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刀白凤,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刀白凤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道:“师太,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主持师太收回目光,缓缓抬手,轻抚了一下念珠,语气温和:“白凤,贫尼此番前来,并无要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说说话而已!”
刀白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师太要是讲经说法,白凤怕是难以答复!”
眼前的这位主持师太,虽是出家人,却并未削发。刀白凤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顶毗卢帽旁若隐若现的几缕青丝上,心中暗忖,自己是为情所伤才遁入这佛门清净地,难道这看似超脱的主持师太,竟也有着相似的经历?
正胡思乱想间,主持师太轻声开口:“白凤,贫尼此次前来,并非是要与你讲经说法,而是想问问你,如何看待这世间情爱 ?”
“什么?”刀白凤闻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脑海中瞬间涌起无数念头,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庄重严肃、一心向佛的主持师太,竟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这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刀白凤满脸惊愕,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苦笑着叹道:“师太,您可真会挑话题。这情爱之事,甜蜜时如蜜,伤人时却似最锋利的刀,搅得人心肝俱碎,让人恨不得从未沾染。”
说到“甜蜜”她想到了赵智,昨晚二人互诉爱意!令她欣喜得很!可当“伤人”二字在脑海中响起,刀白凤像是被重锤击中,浑身一颤。
段正淳,这个名字宛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瞬间撕开了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屈辱,每一次回想,都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割着她的心 。
主持师太轻轻点头,目光望向远处,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缓缓说道:“你所言极是。
世人都道佛门清净,能断七情六欲,可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容易割舍的情感。”刀白凤听出师太话里有话,不禁好奇问道:“师太,难道您也曾……”
师太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却难掩一丝落寞,缓缓开口:“年轻时,我与一位置身世极为尊贵的男子有过一段情。那时我在寺中潜心修行,他微服出游至此,在古寺借宿。初见他时,只觉气宇不凡,交谈之下,更被他的见识与才情所吸引。
我们一同在寺后的山林漫步,听他讲着宫廷之外的民间烟火,讲着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那些新奇的见闻,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日子久了,情愫暗生。他会在月色如水的夜晚,与我相约在佛堂之外,互诉心意。他虽身份尊贵,却没有一丝架子,对我关怀备至,我以为找到了一生的依靠。
可好景不长,宫中传来消息,他必须回去,继承他的使命。分别时,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承诺定会回来接我,带我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信了,每日在这庵堂盼着他的归来,诵经祈福,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等来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下落不明的消息!
刀白凤听到此处,不禁拧紧了眉头,眼中满是同情与疑惑:“怎么会下落不明?他究竟是何身份,出了什么变故?”
师太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回忆:“起初,我只当是宫廷斗争的寻常波澜,他不过是暂时被困住,无法脱身。
我便在这庵堂中,日夜为他诵经祈福,盼着上天能护他周全。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来打听消息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曾与他有过关联的线索,也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没了踪迹。”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佛门规矩森严,我无法轻易踏出这庵堂半步。但思念和担忧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终于,我下定决心。
偷偷溜出庵堂,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我乔装打扮,穿梭在大街小巷,向那些曾与宫廷有过交集的人询问,可得到的回应,要么是摇头叹息,要么是讳莫如深。”
再后来啊,便也只能日日夜夜在这玉虚观为他诵经祈福了!
刀白凤看着主持师太这难掩悲伤的样子,知道并非假事对于这位年近半百的主持师太多了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