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书房内,夜色沉沉,光影交错。
沈奕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指随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淡漠地看向立在门口的暗卫。
“程慕呢?”
他的声音低哑,没有一丝温度,如同询问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物件。
暗卫垂下眼,恭敬地回答:“已经受完惩罚了。”
沈奕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玻璃杯,语气淡漠:“撑下来了?”
暗卫点头:“撑下来了。”
书房内沉寂了几秒,沈奕轻嗤了一声,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倒是有骨气。”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看着一只忠诚的猎犬,在受完惩罚后仍旧忠诚地趴在他的脚下,不曾离开半步。
“给他扔点治伤的药。”
沈奕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气随意得仿佛在施舍。
暗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少爷,他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休养几天。”
沈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冷淡:“随他。”
“但别让他死。”
他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嗓音低哑:“死了,太浪费。”
暗卫低下头,沉声应道:“是。”
后宅偏僻的角落,程慕被关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
他蜷缩在床板上,身上的黑色衣物被血水浸透,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血痂与衣物黏连在一起,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会撕扯出剧痛。
空气冰冷,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程慕的意识模糊,发着低烧,他的嘴唇干裂,指尖冰凉,整个人仿佛被丢弃在黑暗的世界里,孤独无依。
“程慕哥哥?”
门外,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程慕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虚弱地朝门口看去。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探了进来。
是沈宅里仆人的女儿,小名叫团团,不过五六岁,脸蛋圆圆的,眼睛明亮透澈。
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小瓶药,轻轻地往里探了探,看到床上的程慕时,眼里露出一丝心疼。
“程慕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不安。
程慕的喉咙干涩,他看着团团,唇角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团团看着他的模样,眼里蓄满了泪水,轻轻地走上前,把手里的药瓶递给他,小声道:“我偷来的……是治伤的。”
程慕怔了怔,目光微微发颤。
团团用力把药往他手里塞,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固执:“你以前救过我,我也想帮你。”
程慕终于艰难地抬起手,接过药瓶,指尖微微颤抖。
团团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颗糖,放在他掌心,笑得有些腼腆:“这个糖是我藏着的,甜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程慕的喉咙一紧,眼底微微泛红。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了。
这世上,真的还有人关心他吗?
团团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眼神认真:“你要活着,程慕哥哥。”
她的语气稚嫩却坚定,像是生怕他会放弃自己一样。
程慕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微微颤动,嗓音低哑:“……好。”
团团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怕被发现,才悄悄溜出去。
程慕躺在床上,盯着手心里那颗小小的糖果,指尖微微收紧。
那是一颗普通的奶糖,糖纸皱巴巴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他轻轻地捏住糖纸,指尖微微颤抖。
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把糖含进口中。
微甜的奶香在舌尖化开,温暖得让人几乎想要落泪。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书房内,沈奕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转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目光微微眯起。
“少爷。”暗卫低声道,“药已经送过去了。”
沈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语气淡漠:“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
沈奕嗤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嗓音低哑:“挺能撑。”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还有谁去看过他?”
暗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宅子里的小女孩……仆人的女儿。”
沈奕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去干什么?”
“给他送药。”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沈奕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片刻后,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嗓音低哑:“有意思。”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随手点燃,目光幽深,声音轻缓:“看看他能撑多久。”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指尖轻轻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秦舟第一次去找程慕。走到程慕面前,语气随意:“程影卫,赏个脸喝杯茶?”
程慕微微一顿,随即垂眸,语气平静:“秦少,属下有任务在身。”
秦舟并不急,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拿起茶盏:“你跟在沈奕身边这么久,怎么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
程慕没有回答,依旧站得笔直,仿佛随时等待着沈奕的命令。
秦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道:“你倒是挺忠心。”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程慕的侧脸上:“可惜,你的忠心,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
程慕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秦舟忽然伸手,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随意:“程慕,既然你不肯喝茶,那就看看这个。”
程慕垂眸,看到那是沈家的股权变动文件。
秦舟淡淡地开口:“我可以给你一条路。”
程慕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后,他缓缓抬眼,语气依旧克制:“属下会一直效忠沈先生,不会考虑其他选择。”
秦舟轻笑了一声,并未意外。
他伸手拿起文件,随意地翻了翻,目光淡漠:“程慕,你是真的没有考虑,还是不敢考虑?”
程慕微微皱眉。
秦舟靠在沙发上,语调慵懒:“你效忠沈奕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地位?财富?还是——他的信任?”
程慕垂下眼,没有回答。
秦舟见状,笑意更深:“还是说,你只是把命搭在了他的手里,等着他随时丢弃?”
程慕的指尖轻轻收紧了一瞬。
秦舟将文件收回,淡淡道:“算了,忠犬终究不会听劝。”
他抬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意味深长:“不过没关系,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