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猩红,几乎咬碎了每一个字,“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他都必须活着!
医生惊愕地看着他,被那种滔天的压迫感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面对沈奕灼灼逼人的目光,只能点了点头。
“我们会照您的要求做,不计代价,全力抢救但我也必须如实告诉您,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就算我们尽最大努力,也可能会出现不可控的意外,所以也请您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沈奕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像被刀一点点刻出来,冷得近乎麻木。
“我不需要最坏的准备,你只能给我一个结果。他活着。”
凌晨两点钟,抢救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来,李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的身后则是护士推着的病床。沈奕第一时间走了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沈奕神情不也敢松懈,郑重道:“沈先生,病人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生命体征初步稳定下来。但我们要将他送去观察室继续监测,后续仍需要密切注意各项指标,特别是神经系统和呼吸系统的恢复情况。”
沈奕没说话,只是不住地看着床上的人。程慕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唇色微微发青,鼻子里插着胃导管,额角上还有没干掉的冷汗。
沈奕盯着他看了几秒,侧身一步,默不作声地跟在病床旁边,一句话都没说,但每一步都踩得很沉重。
观察室早就准备好了,程慕被一路推了进去,护士和医生低声交接数据,仪器也在不断地发出各种滴滴的响声,沈奕站在门口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
医生走出来:“沈先生,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一下?”
沈奕没理会医生的话:“他什么时候醒?”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最快明早。也可能要更晚些。中毒后的中枢神经反应变慢,患者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意识。不过从目前监测数据来看,他的各项指标都在不断回升,问题不大。”
医院的灯光白的发冷,仿佛就是与人世间的温度隔了一层薄膜。
沈奕坐在观察室外的长椅上,双手垂在膝盖上,他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快两个小时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道隔绝他和程慕的手术门。
面前那扇观察室的门紧闭着,只有门上那块小玻璃透出一点模糊的光。
凌晨四点多,医生再出来时的脚步声很轻,沈奕立刻察觉并站起身,动作却有些僵硬无力。
“怎么样了?”沈奕屏住呼吸。
医生摘下了口罩,确定道:“目前生命体征稳定,毒素已经基本清除了,他的各项指标都在恢复……不过人还是没醒。”
“但严格来说,他已经‘醒了’,”医生解释,“大脑活动显示他有过一次短暂的清醒,但可能身体太虚弱了,就又沉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等身体恢复,自然会醒来。”
“我现在能进去吗?”
“可以。但请注意不要太大声,也不要触碰他插着针的手。”
沈奕点了点头,声音像被水泡过一样:“好。”他推门进去,脚步极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呼吸上。
观察室里比外面更冷,窗帘全部拉着,只有床头那盏小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的时候,却显得苍白得像死水,程慕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
白色的被单裹着他瘦削的身体,胸口轻轻地起伏,嘴唇失了血色,睫毛像落雪一样垂着,手背上插着针管,液体一点一点注入他的身体,就像是计时器,一秒一秒地提醒着沈奕时间在流逝。
他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很轻地吐了口气。那天夜里,他没睡。护士给他送了饭,他只是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冷掉的餐盒最后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收走了。
困意袭来 ,他的眼皮一次又一次地垂下去,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可每次快要合眼的那一刻,他都会像被惊醒一般猛地起身走出观察室,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尽头的楼梯间。然后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了却不吸,只是让那截火红的烟头慢慢燃着。
然后,他会把那截烧红的烟头按进掌心,呲啦一声,火星在手心炸开,皮肤迅速起了红痕。他却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那一圈焦红,仿佛只有借着这样的疼痛,才能把自己困倦的意识拉回来。
每当疲惫再次袭来,他就走出门,沿着同样的路来到楼梯间,从烟盒里取出新的一根,重复那个动作,一次次在掌心按下火星。
他不计次数,也不看伤口,他的手掌心已经布满焦痕和水泡,他怕,怕自己一旦闭上眼,再睁开,观察室里的程慕,就再也没有呼吸了。不分白天黑夜。医院的灯永远是亮着的,可他眼中的光却一寸一寸地暗下去。
就这样整整两天一夜,每隔一小时,他就进去一次,有时站在床边看一眼,有时坐在那把灰蓝色的陪护椅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程慕的脸。他不说话,像一尊静默的雕塑,整个人仿佛跟着时间一起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