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确实很紧张。因为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沈奕的,如果没事是不会带他出来的。
沈奕像是没在意他的沉默,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城市的灯海上,忽而又问“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记得”。他没什么节日概念,他的人生里没有庆祝过任何的节日。他真的不知道。
沈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的情绪像是被精细地藏了起来,只有眼底泛着些微凉意。
“我知道你不记得。”他语气很淡,但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从他唇边缓慢吐出
“两年前的今天,你假死离开了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程慕的背脊骤然一僵,指尖用力到发白,原来是他喝药的那一天,而沈奕记得清清楚楚。
但沈奕没有继续说,只是继续优雅的吃着,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句只是谈天气。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吃着,刀叉碰盘的声音清脆又沉闷。
“吃饱了吗?” 到最后,沈奕放下刀叉问。
程慕点头:“吃饱了。”
沈奕却笑了,语气温柔但说的让人背脊发凉:“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表演。”
“表演,什么表演?”程慕愣住,抬眼看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沈奕却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把餐巾纸折起,放在桌边,轻得几乎像在讲悄悄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夜晚的鸢尾庄园格外安静。脚步声在长廊上回响着,四周只剩低沉的风声,和花园里隐隐飘来的鸢尾香气。
厚重的黑木门被推开,房间内一片漆黑,唯有一束顶灯从天花板垂直落下,将那架黑色三角钢琴笼罩在暖光下,方佛整个世界,只剩那一架钢琴。
沈奕走了过去。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程慕,只是低头解开衬衫袖扣,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指尖轻触琴盖的那一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碰触什么唯恐打扰的记忆。
他翻开琴盖,手指落下的瞬间,琴音响起。是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优美的旋律如潮水般缓缓涌来,温柔而克制。沈奕的手指在琴键上流动着,精准、冷静,却带着藏不住的熟悉感。他的指节轻盈,落键干净,右手的旋律如清泉般闪烁跳跃,左手却沉稳如山,像是在压着某种情绪不让它溃堤。
他弹琴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程慕眼中小时候的沈奕和现在的沈奕重合了。
程慕站在昏暗的灯外,看着那个被顶光包裹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发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他总是站在门口,偷偷地看沈奕弹琴。他不懂音乐旋律,也听不出技巧,只知道只要沈奕一坐在钢琴前,世界就会安静下来,仿佛所有声音都臣服于他。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动人的声音了。
程慕还没有从中回过神来,这首曲子就结束了,沈奕缓缓收手,手指从琴键上滑落,落在黑亮的琴盖上。他低头,将琴盖缓缓合上,动作仍旧优雅从容。
沈奕转过头看着程慕“好听吗?”
程慕喉咙发紧,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听。”
沈奕的嘴角微勾,“你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房间“啪”地一声亮起了所有的灯,所有的光铺天盖地涌来,照亮整个房间每一处角落。
程慕一时没有适应光线,抬手挡了挡眼睛,眯了眯眼,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他惊呆了!
——随即心中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