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整天,实在太忙碌,这会已经天黑了,沈亦考虑阿尔还要早点睡觉,就打算把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再处理。
阿尔收拾好东西,去江和玉的办公室找雌父一起下班。
他们一直是在一起办公的,江和玉总有不懂的东西要缠着雌父问,所以他们干脆换了大桌子并排坐,雌父笑过他,感觉在办公室里排排坐就像端正上课的虫崽一样。
阿尔收回思绪,抬手敲敲门,推开了。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往常江和玉的位置上坐着雌父,雌父的旁边是乖巧陪伴着他的团团,时不时递东西给他,在做他忠实的小助手。
雌父罕见的戴上了一副眼镜,手上不断做着记录,旁边是整整齐齐的一厚摞江和玉的手稿,每一张纸都被仔细的塑封过,能保存很久很久。
这会雌父还伏在案头上,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他的发髻松松的,有碎发散在鬓角。
阿尔知道,线上平台还在搭建,实验田也必须重建,每一份手稿都要整理收录,一堆又一堆工作全压在雌父的头上。
不仅仅是他,沈亦,还有因为兰斯洛特的死去而精神崩溃的黎信。
大家都一刻不能停,要拼命撑起这个兰斯洛特一手创立的庞然大物。
没那么容易。
阿尔轻声说道:“雌父,已经有点晚了,我们回家吧。”
埃普丽尔这才发现阿尔的到来,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他又看向窗边,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
“哦,对对,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他快速收起手上的文件,又把手稿认认真真归拢好。
“哎,我都忘了,你要多休息的,现在容易困...等等我,我把手稿拿去保管室我们就走。”
埃普丽尔很快回来,他把眼镜摘下,端端正正摆在办公桌上,桌面已经被团团收拾的干干净净了,他向团团招了招手,“走吧。”
回家的时候阿尔又有点饿,沈亦马上系上围裙去给他做宵夜了。
“雌父,你今天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埃普丽尔愣愣的看向厨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嗯?哦,我不饿,我吃过了。”
他逃避似的说:“阿尔,我先回屋休息了,不用担心我,千万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阿尔比划了一下雌父的背影,示意团团,团团点点头马上跟了上去。
埃普丽尔坐在屋里,有些迷茫,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过了会,他打开光脑开始查菜谱,查着查着又退出界面下单了一份肥料。
他睁眼躺了一会,最后披上衣服去了院子里。
一天的功夫,种子已经长出了小芽,和玉催化的种子比普通植物长得快,长得好,生命力很强。
他把购买的高浓度肥料学着江和玉的样子一点点撒下去,然后抱着膝盖坐在田边发呆。
院子里的小灯关了,只有月色撒在地上,可今天有云,月光也朦朦胧胧的。
过去他最怕黑,现在反而喜欢黑天,因为难过不会被看见,思念也不会被看见。
他总回想起霜华星那个家,想起星舰上,他趁黑抱住和玉,想起后来和玉登堂入室那时候,他们在沙发上拥吻。
想起在夜色里,他们共饮米酒,相互依偎,想起那夜和玉的温柔。
田边是现在唯一一个能让他稍微安心的地方,很香,有青草香,是和玉的味道。
他把发簪拿下来,捏在手里,然后他闭着眼睛,用脸颊蹭了蹭。
等他抱着膝盖睡着之后,团团把他带回了房间,他手里还不安的捏着发簪。
团团想了想,从冷藏箱里取出来一袋血液,鼓捣半天,抽出一点放到缓释容器中。
慢慢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精神力,埃普丽尔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了。
他总算好好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阿尔果然又在菜地里找到了雌父。
他站在远处根本不敢上前,眼眶红了,沈亦站在他身旁安抚他。
雌父依旧梳着松垮的发髻,他弯着腰一株一株的拔掉枯萎的小苗,他辛苦栽种出来的嫩苗被肥料烧枯了大半。
阿尔看雌父手里攥着焦枯腐烂的绿苗,一边抹眼睛一边给剩下半死不活的小苗浇水,试图拯救它们。
阿尔觉得,江和玉走了,雌父也枯萎了。
繁忙的一天飞快过去,晚上回了家,埃普丽尔罕见的提出想和阿尔谈谈。
埃普丽尔看着这个早就长得比自己高,还有沈亦一直疼爱着的孩子,“阿尔,你过得好,我放心。”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等你的孩子平安出生了,我就不待在这里了。”
阿尔惊慌失措起来,在埃普丽尔面前,他总是那个会和雌父撒娇的,没长大的孩子,“雌父,你要去哪?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过自由的好日子吗?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埃普丽尔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阿尔,我想回霜华星,以后,就再不离开那里了。”
阿尔心里难过,“雌父!你这是什么话,那里废弃了,全都毁了,常年还那么寒冷,你在那怎么活得下去啊。”
埃普丽尔眼睛里有泪,“阿尔,我舍不得你,我想为了你坚持下去。”
“过去只要想到你,我都咬牙挺过来了,可是现在怎么都做不到。”
“孩子啊,雌父每天都好疼,不是以前身上的那种疼,我心里已经疼的受不了了。”
“我太想他了,只要看到你平安,我就走了,行吗?”
阿尔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答应的话,他和雌父团圆也没有多长时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埃普丽尔还想着他的身体,他站起来,捶了捶腰,“再说吧,阿尔,你先休息,我也休息了,我太累了。”
埃普丽尔又熬了一天。
菜地里的苗都死掉了。
他不想再看,晚上躺在被窝里,还在忍不住抹眼泪,“和玉,我把你辛苦留下的种子养死了。”
“我不会种地,也不会做饭,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
“和玉啊。”
“和玉啊。”
埃普丽尔又去看床头的那个小盒子。
他反复按着心口,想熬过那阵锥心刺骨的疼。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还能熬到阿尔的孩子出生吗?
突然,有个重物一下子砸到他身上,他的和玉凭空出现了。
江和玉的头发还焦着,衣服烧的乱糟糟全是破洞,皮肤却是正常的颜色,也没缺胳膊少腿。
脸上有些黑道子,手也黑乎乎的,看着很狼狈。
身上还有那股熟悉的焦土味。
江和玉见到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道:“娘子!我回来啦!”
埃普丽尔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收紧双臂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腿也攀上去,把他抱的死死的。
“和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