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送走傅嬷嬷的闾勿折返回来,紧闭了殿门。
“人送走了?”若朝露坐卧在贵妃榻上,摇曳着手中的锦帕,双眸微眯。
闾勿嬷嬷福礼颔首应道:“是。”
“夫人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贱奴?”
若朝露思忖了片刻,本来还轻蹙的眉头,一时间又舒展开来。
“那小贱蹄子恩威并施,既是惩处,便是生死不论。所谓有恩必赏,有错必罚,那两个小丫头被潇湘阁的小贱蹄子逼死了,本夫人又能有什么法子。”
一旁杵着的闾勿嬷嬷闻言!瞬间会意,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是呢!夫人所言极是。”
若朝露微微抬眸,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着手去办吧!”
“是。”闾勿嬷嬷退避后,殷财阜便又匆匆求见而来。
“夫人,属下无能,属下一时不查,让那人给跑了。”殷财阜略显自责,脸上均是畏惧之色。
若朝露闻言!神色一变,那紧紧握成拳头的手,都恨不得将锦帕揪烂。
她微闭双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二人你可有找到?”
殷财阜惭愧的摇了摇头:“始终没有线索,不知生死。”
若朝露无奈的轻叹一声!
良久!她才近乎咬牙切齿一般,极力隐忍着暴躁说道:“继续找,本夫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殷财阜忙恭敬应声!
而后又忽的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夫人,您可有想过,失踪的那二人或许已经被潇湘阁那边儿的人扣押了?如若不然,又怎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若朝露听罢!忽的睁开美眸瞧着殷财阜,他所言,也并不无道理。
其实她也想过有这种可能,所以才将自己院里的几个奴仆拨去了潇湘阁伺候,以便帮她监视那边儿的动静。
可谁想到,这两个蠢货非但没有赢得花祭的信任,反而还因做错了事被遣送了回来。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两个蠢货给破坏了她的计划。
不过还好,凤殿还有两个奴仆是她的人,而且潇湘阁内的所有护卫还都是她若家的心腹,想要监视潇湘阁那边的一举一动,也不是难事。
“那二人,你继续搜寻着,潇湘阁那边儿,我自有安排。”
“是。”殷财阜恭敬应声后!便退避了出去。
辰时。
闾勿嬷嬷匆匆回到内寝门口,向房内的若朝露微微颔首,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若朝露会意,淡漠的伸出那白皙纤细的玉手,身旁的奴仆见状,恭敬搀扶。
“去松鹤堂。”
“是。”
几个奴仆低头垂眸,恭恭敬敬的搀扶着若朝露的手腕,一路去了松鹤堂。
此时松鹤堂内,温家大少公温华正落座于左侧,而温仁守则正襟危坐,坐于右侧。
父子二人正兴致勃勃的下棋博弈。
堂中尊位上的温仁守虽已年过半百,但精神尚佳,气势如虹,只是那张不宜亲近的五官凑在一起,就如同老百姓门口贴着的辟邪门神,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畏惧之感。
是以!他的几个儿子女儿都不大敢与他亲近,特别惧怕他的威严。
唯一能与他亲近,说得上话的人,除了妾室柳之姿的儿子与女儿外,便只有长子温华了。
“华儿如今的棋艺倒是比以往精进了不少。”
温华闻言!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来,只道:“儿子的棋艺能有所精进,全是阿父您教得好,阿父爱子之心,儿子深感五内,若儿子有像自己这般蠢笨的儿子,早没那耐心教导了,唯独阿父您,悉心培养儿子到如今,儿子此生,唯有好好敬孝,才能报答阿父的爱子之心。”
温仁守闻言!倒被温华感动了一把!
俗话说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儿,只要你顺着他,恭维他,哄着他,他便欢喜的一塌糊涂。
此时温仁守的眸子里尽显慈父之爱:“你这孩子,还是这般嘴甜,哄着老夫高兴。”
他抬了抬手,示意温华赶紧落子。
温华温和的笑了笑,思忖片刻,落下一子。
“儿子一片孝心,不负阿父栽培,故潜心学习,只为将来能给温家光耀门楣,彼时,阿父只管在府中享福,儿子好好孝顺在您身侧,儿孙满堂,岂不美哉!”
温仁守闻言,心中欢喜,面露愉悦之色,开怀的“哈哈哈”笑了几声!
“好好好,为父应当成全你的孝心,我儿温华,不愧是为父最看中的佼佼子。”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除了自己的长子温华,便再没有其他儿女能让他这般心情愉悦了,莫名的心情舒畅,欢喜不已。
温华面带孝顺的笑容,心里却无比厌恶。
他不想讨好他恭维他,更不想见到他。
可他为了能在温家活下去,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活着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是以!他才会这般压制内心深处那滔天的恨意,以及翻江倒海的厌恶与愤怒。
他的母亲国朝夫人,便是在他幼时,被父亲的默许与无为下,才间接导致了母亲惨死,他的母亲死后不足三日,父亲便迫不及待的将若朝露扶正,将仅有的父爱全部给了若朝露与柳之姿所出的几个孩子,丝毫不顾他九泉之下的母亲。
温仁守不知温华心中所想,面上依旧露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抬了抬手。
“华儿,若再不落子,你便要输了。”
温华并不恃宠而骄,反而依旧谨慎的笑道:“儿子的棋艺便是阿父所授,输于阿父,在正常不过,只要阿父赢了,容许儿子讨杯茶喝,这棋输了也值。”
温仁守闻言!再次“呵呵呵”一笑,看来,心情相当的不错。
而此时!温仁守的心腹逅嬷嬷,鞠躬屏气的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她先向温仁守与温华福礼后,才道:“公爷,朝露夫人已至外堂了。”
温仁守抿唇,扬了扬了两指,逅嬷嬷会意,便躬身退避了出去。
温华知趣的上前躬身道:“阿父,儿子告退。”
温仁守面带温和的笑意,本打算让他退避时,忽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温华。
“华儿……。”
温华本来在转身那一刻,眸色微转,方才还阴鸷的神色,却在转身那一刻,全部敛尽,温和的笑向温仁守躬身道:“阿父,您还有何吩咐?”
“为父方才想起,听闻你近日身子不适,可是受了风寒?有没有请儒医来瞧过?你自小身子孱弱,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才是。”
温华不妨,怔了怔!他的父亲,可从来没有关怀过他,哪怕一时挂念起他的身体,也只是命仆子来探望他,送些补品。
今日到底吹得什么风?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会当面关心起他来。
愣了片刻!温华复又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只道:“多谢阿父关怀,儿子这身体无碍!前些日子请过儒医来看,左右不过是小小风寒,吃几服药也就好了。”
温仁守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面带温和,抬了抬手,道:“那便好,如此!为父便也放心些许。”
温华闻言附和含笑。
“只要阿父身体康健,儿子便能安心,若阿父身子硬朗,儿子才能安康。”
温仁守听罢!会心一笑,上前拍了拍温华的肩膀。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如今这般懂事,竟比他的其他几个儿女都要孝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