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诞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和两个哥哥。
他初睁眼时,一双璀璨灼人的琥珀色眼眸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妈妈亲吻他的额头,“我们家弈弈是被诺恩斯女神赐福的、最幸运的孩子。”
“孩子,女神保佑你,愿你一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
待他长大些,
“阿峥,我们家弈弈是个学医的小神童呢~真像你小时候!”林眠抱着小小的他,看向怀抱着她的言峥,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
两个兄长在一旁也为他而骄傲不已。
言峥笑,轻吻怀里母子两个的额头,揉了揉身边两个大一些的孩子们的头发。
“看来我们家弈弈也是受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青睐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有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稳重,自小便多智近妖。
他望着身边的家人,突然开口道:“爸爸,妈妈,我长大以后要成为一位优秀的医生,像您们一样,消除这世上所有的疾病和苦痛。”
年幼的言弈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然,一切的美好在烈火之中都烧作飞灰化作泡影。
稚嫩的孩童也从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疾病和苦痛,不是医者所能治愈的。
目及皆是血色的凶残火光。
“林眠!小心!!”
烧断的横梁无情地砸向柔弱的女人。
火星已经跃上他的头发,言峥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她拽到怀里。
感觉到手上的粘稠,言峥一看,满手都是林眠背上被火焰烧得粘稠的鲜血。
“眠眠你……”
“阿峥,别管我!让孩子们活下去!”
“熙熙,快带着弟弟们躲进去!!别出来!!”
“爸爸!妈妈!不要!!!别走!!!”年幼的言弈撕心裂肺地哭喊,却被言熙和言穆死死拽住,挣扎着向父母伸出手,想要回到火舌之间,“我们一起活下去!别丢下我!!”
“弈弈乖,听爸爸妈妈话…”林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着脸色,勉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在她脸上猖獗地跃动着,像是在催促她与孩子们做最后的道别,迫不及待地叫嚣着想将她拖入死亡的深渊。
“熙熙,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了,可就不能调皮捣蛋了…你是哥哥,以后要当小男子汉保护好弟弟们……妈妈相信,我们熙熙长大了会成为非常厉害的商人……”
眼泪如雨下般落在孩子们的脸上。
“穆穆,你是爸爸妈妈最细心最温柔的孩子…你身体不好,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健康长大…是爸爸妈妈对你最大的愿望……”
林眠的声音越发虚弱哽咽,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弈弈,我们最小的孩子……你是被女神赐福、被医神眷顾的……”林眠缓了一口气,勉力坚持,接着道,“最幸运的孩子……你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医生…对不起…爸爸妈妈看不到那一天了…”
“我的孩子们…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们……”言峥和林眠齐声道。
林眠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彻底关闭了地下室的入口。
“不!”
“爸爸!!妈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言弈像发了疯一般拍打着冷硬的铁板。
“弈弈!”两个哥哥拉住他,可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地下室外。
“阿峥……”林眠望向一边被火舌残害的面目全非的男人,早已泪眼模糊。
“眠眠…让你看到,看到我这副样子…真对不起……”
“阿峥,阿峥!”林眠咬唇摇头,“不是…不是的……”
“没能看到孩子们最后一面…真是……咳咳!”言峥咳出一大口血,“真是遗憾啊…”
“阿峥!!!”
言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济于事地安慰她,把她扣到怀里,把她压在身下,小心避开她背上的伤,尽量让她免受火焰的蚕食。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旺,言峥知道,他们再无生还的可能了,温柔地将怀里的林眠放在地上,眼眶中盈满泪水,一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抚上她脆弱的脖颈。
他俯下身子,在火场中吻了吻她的嘴唇和脸颊。
知道言峥要做什么,泪流满面的林眠望着他,想要彻底记住他的模样。
言峥的手颤抖着渐渐收紧。
“眠眠…我的眠眠最怕疼了…眠眠不怕,眠眠不哭…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痛了…对不起…对不起眠眠……”
他亲手送走了他最爱的人。
“眠眠…就让我们死前…再用身体守在地下室外面,陪伴保护他们最后一次……”
“林眠,我爱你,我爱孩子们。”
林眠断气后,言峥将妻子紧紧搂在怀中。
涌出的泪水迅速被火舌舔舐干净。
……
“这儿有暗格!!三个孩子肯定在里面!!”
地下室的入口重新开放。
言弈再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一片焦炭的黝黑。
他们的家在烈火中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爸爸!妈妈!!”
在地下室那样的环境中撕心裂肺哭喊了8个小时,被救出来本十分虚弱的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发了疯地扑向裹尸袋。
拉开拉链,看到两具被烧到碳化脱水的紧紧抱在一起分都分不开的焦黑尸体。
!!!
在虚弱的状态下经受如此刺激,言弈昏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低唤着爸爸妈妈。
那一年,言弈五岁。
这场毁了他一切的火灾最终被高大的穿着冰冷制服的警官们定性为意外事故。
他们在公布事件性质时没有看到在他们背后的孩童眼中阴森瘆人的寒意。
12岁的言熙攥紧父亲言峥留给他的纸条。
混着血泪的脏污纸条上大大写着“hY”两个字母。
打碎了牙将血泪的仇恨咽进肚子里。
在警方定性后,小小的一个人径自穿过警戒线,伫立于处处透着死寂的废墟之上。
仲夏的热风寒冷刺骨,无情地带走了孩子崩溃绝望的恸哭,任其随着扶摇消散。
言弈的嗓子已经哭哑了,眼泪无言地昭示着他的绝望和痛苦。
再往后,他已经可悲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双眼传来的刺痛感向他的身体发出了警告。
幼儿的双眼本就脆弱尚未定型,再这样下去,他会生生把眼睛哭瞎。
言弈很清楚这一点。
“呵……”
低埋着头的少年突然勾起唇角。
低笑声划破了沉寂。
“哈哈哈哈哈!!!!”接着仰起头狂笑出声。
哪怕因狂笑引起剧烈的咳嗽甚至呕血,言弈也不肯止息。
“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
什么诺恩斯的祝福,什么赐福,什么幸运,什么保佑!!!
骗子!!!
拿爸爸妈妈的命换取他的命,这算哪门子保佑!!!
被辜负的信徒的后人在未来化作了最锋利的刃,狠狠刺向神只的心脏,撕毁祂们的教条,对祂们展开最叛逆最疯狂的复仇。
癫狂得近似神经病地狂笑过后,幼儿竟又安静得离奇,几乎如一个死物。
他从言熙那里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也明白了父亲想要传达的信息。
幼儿垂下眼帘,浓密微卷的睫毛遮住了他漂亮的琥珀色蛇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再抬眸时,双目赤红。
清澈的眼眸里、稚嫩的脸颊上漫溢着本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癫狂、冷酷、血腥和浓重杀意。
笑容明朗可怖又狰狞。
他疯了。
他死了。
五岁的言弈永远死在了这一年。
取而代之的,是在未来阴狠暴虐地杀了所有宿仇的demon降临于世。
然而,所有人,甚至于孩童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祂的降临。
而自废墟中降生的祂积蓄力量,
背负满身伤痕,
自地狱中一寸一寸爬到顶峰,
在几年后举起长刀,
杀穿地狱,
斩尽苍穹,
向死敌,向“秩序”,向“正义”,
发起最酣畅、最疯狂、最暴虐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