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帆来到南昌的时候,距离宁王起事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然而宁王不知是何原因,依然按兵未动。
南昌又称为洪都,此时洪都城中可谓是草木皆兵,随处都可以看到兵不像兵匪不像匪的队伍四处抓人,只要是见到青壮的男子就会被强行征召。沿街不少被打砸过的店铺,竟然临时变成了兵匪们的泄欲之所,好好的一座重镇大城,数日间便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一队士兵匆匆打云帆身旁路过,但当前面领头那人在与云帆错过去后,却忽然调转身来吼道:“站...站住。”
云帆停下脚步,而在他身后却还跟着一人,此人一身红衣如火,头上戴着一顶轻纱遮面的浅露,正是从神龙山中走出的红衣烈焰剑倾城赵君如。
“你是在叫我吗?”
这声音听在那人耳中犹如黄莺啼谷,再仔细向那一身红装看去,只觉得身材曼妙引人遐想。
“不错,大爷怀...怀疑你是奸细,这就跟我们走...走吧。”
此人招呼了一声,十几人便已将云帆二人团团围住,赵君如刚想抽出手中长剑,云帆却已拉着她从容而去。
“头儿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是呀,头儿,我怎么忽然感觉就不能动了?”
看了看那还尚未走远的两道背影,领头那人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都...都给老子记...记住,今天这...这事儿,谁...谁也不许说...说...说出去。”
众人纷纷应诺,其中一个更是多嘴说了一句:“头儿,你好像结巴的更严重了。”
“哎呦!踢你大爷。”
“妈...妈的,你是谁大爷?”
穿过一条不知名的胡同,云帆随手从一处墙壁上撕下一张纸来,只见上面写道:“着许泰领边军六万,刘晖领京军四万,另命赣南王守仁、湖广秦金、两广杨旦各率所部,共计十六万兵马,分进合击,平定叛乱,沿途务必妥善接应,延误者军法从事。”
云帆看完又将其递给了赵君如。
“朝廷反应这么快?这个皇帝也不完全是个草包嘛。”
云帆若有所思地道:“这我就更纳闷儿了,宁王难道是个傻子吗?眼看就要被四下合围了,不赶紧去抢占地盘,还在这里按兵不动,哪里还有他的出路?咱们先不忙着动手,看看情况再说。”
赵君如却道:“照我说,一剑杀了了事,何其地爽利。”
“我说师姐,你杀性怎么这么大?”
“哼,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我的小师弟。”
云帆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说实话,这宁王还真没有得罪过我,反而是我屡次坏了人家的好事,若不是感觉兴王死得憋屈,又想着助我那不曾谋面的叔父一臂之力,我才懒得管他造不造反。”
“师弟,这话我可就不怎么认同了,你学了这么一身好本事,难道不是为了行侠仗义吗?”
云帆扪心自问,他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的思维一直都还局限在修真的世界里,玉华的门规更是不许他随意地插手世俗事务,如今回归圣境缥缈无期,他也不知是否还要紧守着那份坚持。
“师姐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宁王在起事之初,就逼着地方上的大小官员与其共同进退,凡是不肯做出表态或是不肯与他同流合污的官员,连同一家老小全都关押了起来,是以城中不少的院落都变成了一座空宅。云帆和赵君如就是选择了这样的一座宅子,大模大样地住了进去。
“师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急,等晚些时候,咱们去王府里溜达溜达再说。”
是夜,刚刚过了三更,云帆便和赵君如离开了暂居的院落,一路上在云帆的带领下慢行疾走,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遇到,那些巡逻的士兵往往是在二人走过之后,才会晃晃悠悠地出现。
“师姐,等一下。”
就在距离王府不远的地方,云帆却停下了脚步,赵君如亦停下身形,不解的问道:“师弟,怎么了?”
云帆下巴一扬,不一会儿,一名夜行装束的黑衣人,便从宁王府中越墙而出,那人动如脱兔,形如鬼魅,瞧其轻功身法居然比赵君如还要高出了一截。
“竟然是他......”
此人虽然黑巾蒙面,却也被云帆认了出来。
“此人是谁?师弟竟然认识?”
“师姐在江湖上行走,可曾听说过一夜春风笑满楼,这么一个名号?”
赵君如也道了一声:“竟然是他?”
“师姐真的认识?”
此时那黑衣人也已经瞧见了云帆二人,尤其是赵君如依旧是一身红衣,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不过在这夜色下,那人却是没有认出云帆,站在那里上前也不是,转身离开也不是,正不知所措时,却听到了云帆的神识传音。
“常大哥,山东一别还记得小弟吗?”
常青心中一喜,向云帆招了招手便隐没在了一片阴影之中,赵君如鼓着嘴低声咒骂道:“这条大鲫鱼,居然敢跑?”
二人跟在笑满楼的身后跑出了老远,才在一间不起眼的店铺门前停了下来,三人穿过店面来到了后面的一进宅子,其中一间房内亮着烛火,里面居然还有一人,笑满楼扯掉面上的黑巾道:“云帆老弟,你怎么也来了?”
回头又在赵君如的身上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太确定地吐出俩字:“君如?”
“大鲫鱼,君如也是你叫的?”
云帆看看笑满楼,又看看自家的师姐,最后却是落在了屋中那人身上。那是一名看起来比云帆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这少年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但是脸上却是有着一副读书人难得一见的英气。
笑满楼嘿嘿一笑:“哎呀,难道是我记错了,你竟然不是叫做君如?”
赵君如知道再和他说下去,更是纠缠不清,便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笑满楼又很亲昵的拉起云帆的手臂:“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颜钧啊,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在山东时遇到的那位...那位神奇少侠吕云帆了。”
然后又对云帆道:“这是我的师弟颜钧,颜子和。”
却偏偏没有介绍赵君如,不过赵君如也不在意,反正那神情对常青常寄寓来说,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
大家见过了礼数,云帆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手道:“常大哥,你夜探宁王府却是为何?”
常青又是嘿嘿一笑,神秘地道:“我先不说,老弟你来又是做什么的?”
“我们自然是来找宁王晦气的,大鲫鱼我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不然我叫我师弟修理你。”
“他?云帆是你师弟?”
“当然,你不服气?”
“你师父不是......”
“闭嘴,不许提我师父,姓王的门下都不许提我师父。”
云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何过节,不过见笑满楼那一脸讪讪的模样,便岔开了话题:“常大哥不方便说也就算了,我的确是来找宁王麻烦的。”
“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们的目的应该差不多,我和师弟也是奉了师命来此给宁王捣乱的。”
赵君如撇嘴道:“就你们能成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宁王在哪里,我们这就去杀了他。”
一边的颜子和,少年心性,听不得赵君如的冷嘲热讽,上前一步道:“徒逞匹夫之勇算什么本事,我师父略施小计便让宁王的大军不敢动弹,破贼也不过就在旦夕之间。”
“不过是个负心薄幸之人罢了。”
颜子和涨红了脸问道:“你说谁负心薄幸?”
不等赵君如继续开口,常青赶忙打断了二人:“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云帆你是怎么想的?”
云帆道:“我本来的想法,的确就是直接去干掉宁王。”
笑满楼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原本也有此打算,不过我刚从宁王府中得知,此刻宁王并不在城里,而是驻在军中,他身边高手不少,又在大军的重重保护之下,恐怕很难得手。”
云帆想了想,若只他一人,想要穿过军营,接近中军驻地也并非难事,即便宁王身边高手再多,应该也无人是自己的对手。
“小弟或许能够得手,只是不知宁王的大军驻扎在哪里?”
闻言,笑满楼急忙劝道:“家师已然成竹在胸,云帆老弟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即便得手,你也很难脱身,我觉得还是看看情势的发展再说。”
云帆并没有争辩,反而是对这师兄弟二人的师父颇感兴趣,便直接问了出来:“不知尊师是何人?为何会对宁王造反一事如此的上心?”
常青道:“不瞒老弟,家师正是阳明先生,本为巡抚赣、南、汀、漳四州而来,不想遇到此事,便临时领任平叛总督一职,此刻已经在吉安调集了各路兵马,不日便会前来平叛。”
云帆闻言,微露讶色:“你说的阳明先生,可是王守仁王叔父?”
常青师兄弟二人也同样吃惊的看向云帆,赵君如更是惊讶道:“你口中不曾谋面的叔父,居然就是那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