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场中情景令人咋舌,云逸老道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而持握剑柄的那一条手臂,却已经与身体分离开来,落在身边不远处的地上,然而就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却还紧握着另外一柄长剑。
再去看那缘性,一手持剑,一手捂着咽喉,即便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却依然捂不住那“滋滋”向外溅射的血液。
“嘡啷”声响,他手中的长剑终于坠落,人也委顿了下去。裴济虽然一直在与人交谈,可是刚才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却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缘性的剑法不可谓不强,一直都是压着云逸在打,招招抢攻,处处领先,可说是将最强的进攻便是防守这一要旨,发挥到了极致。
云逸在此等犀利的进攻之下,却是支撑地越发艰难,谁知他却能狠得下心,故意卖出了一个破绽,以损失一条手臂为代价,将缘性给一举斩杀。
原来,就在云逸递出手臂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是拔出了背后自己的佩剑,间不容发地滑过了缘性的咽喉。因为抽剑时用的不是惯用的那只手臂,无意间还碰掉了头上的松木发簪,不过却依然没有影响他挥出那决定胜败的一剑。
云逸捡起地上的断臂和真武剑,转身便向场外走去,两名武当弟子赶忙抢上前来,一路扶着他回到了武当众人之中。另有一名老僧上来,将缘性的尸体也带了下去。
“阿弥陀佛,这第一场算是我们输了,下面这第二场便由老衲缘空来吧,佛道两家都讲究参禅入定,老衲要比的便是这禅定功夫,不知武当哪位真人上前赐教。”
武当三老之中的另外一人刚刚上前迈出两步,却是被一个声音打断。
“阿弥陀佛,既然之前说过,比试的方式当由率先出场之人决定,缘空师兄既然要比试参禅,那也无有不可,不过之前却也没有规定只可由武当门下出场,那这一场不如就由贫僧接下好了,贫僧少林慧明。”
冲虚道长冲慧明和尚欠身一礼:“有劳大师。”
那缘空老僧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走向场地中间,而是向着一边的悬崖走去。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却都好奇地注视着他,只见他来到一株松树跟前折了几根树枝,这才反身而回。缘空将手中的树枝去掉枝杈,选了三根粗细差不多的截了三段,均匀地插入土中,地面上只留下了半尺来高,这才抬头向慧明看去,又将剩余的树枝抛向了慧明。
这时大多数人也都明白了老僧的意思,却也有那没看出门道的,出口问道:“老秃驴这是要搞什么鬼?”
“蠢货,这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要在那三根树枝上比试打坐了。”
那人继续言道:“不会吧,这树枝也不过就手指粗细,如何支撑得住一个大活人坐在上面?”
“嘿嘿,这只能说你功夫还没有练到家,当年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可比这枝头参禅困难多了。”
那人很不服气地道:“哼,你周老三的功夫又能比我高明多少,要不回头你也坐上去给老子看看。”
慧明接过缘空抛来的树枝,却是又将其弃之于地,而是重新在一棵松树上折了三根下来。那老僧之前只说是比试参禅,随后才又挑选了这么一个比试方式,可见这老僧的心机不是一般地深沉。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在抛出去的那几根树枝上面,有没有做什么手脚。慧明大师虽然是出家人,却也知道人心狡诈,谨慎起见,也只有亲手取来的树枝,才能让自己放心。
两位大和尚,一东一西,朝暮而立,缘空老僧微微颔首,白衣、灰袍同时而动,均是稳稳地坐在了三根树枝上面。
虽然是中秋已过,但是空气中的暑气还依然未消,不到半个时辰,慧明的额头就已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反观缘空却似乎要好上许多。
武当门下一名年轻弟子,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掌门师叔.....”
冲虚瞪了那名弟子一眼,嘴上却是平和地道:“无需多言,即便输了这一场又有何妨。”
他这是担心弟子刚才那一声呼唤,会对慧明产生压力,是以这才出言以宽慧明之心。缘空和尚既然提出这等比试,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武当中人出马,也不见得会比慧明做的更好,很大可能是更加地不如。
两颗光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地明亮,而他们身下的影子却是变的越来越小,直至和身体重叠在了一起。这种比试在外人看来最是无趣,四周的交谈之声,渐渐地又变得嘈杂起来。
就在众人不经意间,场上的灰影一闪,慧明已经跃身而起,冲武当众人合十一礼,便默默地向场外走去。
此时缘空也缓缓地站起身子,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承让了。”
说完也转身退出了场外,没等众人做出反应,一道人影已经轻飘飘地落入场中,来人正是乔不留,他师父可以说就是死在妖僧灵真手上,他今日又岂会袖手旁观。
“在下乔不留,乃是一介散人,一身艺业全在这一双肉掌之上,不知你们哪个大和尚肯下场赐教。”
对面的白影一闪,之前那名一掌打死了人的缘觉,就已经在乔不留的十步外站定,刚想开口说上两句,乔不留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问道:“准备好了吗?”
那缘觉脾气暴躁,也不回答,一掌便向乔不留拍来。两人都是以掌法见长,这一打起来,一个是白衣飘飘大袖飞舞,一个是青袍绰绰双掌翻飞。场外一些功夫较低之人,只觉得场中二人犹似穿花蝴蝶,打的甚是好看,根本就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即便是司徒洪刚这种高手,也只能是看出二人的招式精妙,没有亲自下场,根本就体会不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看起来两人势均力敌,缘觉老僧却是有苦自知,乔不留身为当年武林第一人的嫡传弟子,武功可说是今日场中最高之人。那日他能在灵真隔空一掌之下安然无恙,也并非是侥幸,其实力可说是已不在周天大圆满的普通修士之下。
乔不留的掌法刚柔相济,而且幻化自如,往往一掌中挟带风雷,看起来刚猛有力且凌厉无比,但到了身前却又变的阴柔似水,不带丝毫罡劲。
缘觉的功力可说与乔不留仅有一线之差,到了他们这种修为,颠倒乾坤,阴阳互转,也不过只是等闲,但是缘觉却无法像乔不留那般转换自如,而且在刚柔互换之间毫无痕迹可寻。
乔不留短短时间之内连续拍出了一十八掌,这十八掌中或是三刚一柔,或是七柔一刚,中间还夹杂着几掌更是刚柔并济,直让缘觉应付的叫苦喋喋。虽然每一掌都接了下来,但是却因使错了力道,以至于体内的真气出了岔子,立即便运行不畅起来。
又与乔不留对接了几掌,缘觉体内的几处经脉已经开始轻微地抽搐,几度想要出言认输,却都是被乔不留的掌风打断,一口真气含在嘴里,却是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乔不留所传承的这门内功心法,乃是他师父韩无名所独创的如意逍遥劲。韩无名可说是武林中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他的本名也不是叫作韩无名,据说乃是韩山童的旁系后人。韩无名早年间还曾作过八股,参加过大明的科举,后来屡试不第,便从此再不过问世事,而是四处求仙访道,足迹踏遍了大明的名山大川。
到了三十多岁,韩无名才正式地研习武学,并且精进神速,仅仅是靠在一处山洞中获得的几本道书,便修炼了一身绝顶的武功。不过世人不知的是,就在韩无名无意间发现的那处山洞中,除了几本道书之外,还有一枚与众不同的晶石。
场中的缘觉已经招架的更为吃力,脚下的步伐也已经开始变得凌乱,就在这时缘空却忽然跃到场中,大呼道:“住手,我们认输。”
乔不留已经拍出去的一掌,行至半途说收就收,然而缘觉却是再一次判断失误,认为乔不留怎么地也会将这一掌完全打出才会作罢。
因为像乔不留这般劲力使到一半,冒然收回必会遭到反噬,伤及己身。然而乔不留的举动却是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眼看着缘觉在师兄缘空的喝止之后,还依然向着乔不留出手袭来,同时就连身体也送到了乔不留的身前。
乔不留哪里还会手下留情,轻飘飘地一掌托在了缘觉的小腹之上,同时身体侧向了一边,避开了缘觉那已经力道用老的一掌,这姿势看起来倒像是乔不留好心出手,将做势欲跌的缘觉给扶住了一般。
“大师,还请站稳一些。”
“你......”
缘空虽然一时间没看明白其中的玄妙,但是以他的眼力,却也察觉到了其中大有异常,可是却也无法出言指责,只好一步上前将缘觉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