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沛宜睡得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被窝里被塞进了一个巨型汤婆子。
起初,她还尝试抱着汤婆子取暖。
但汤婆子很不听话,躲躲闪闪。
后来,她又觉得汤婆子实在是烫得很,不愿意抱了,嫌弃地将东西扔开。
对方却又改变了主意,自己贴了上来。
“——”
等她再睁开眼,床畔空无一人。
福儿和朱嬷嬷进来伺候,前者瞧见床上仍是干干净净的,有些担忧地看向朱嬷嬷。
可朱嬷嬷这次却异常地并未多说。
只因天将明的时候,朱嬷嬷亲耳听见俞定京吩咐人准备冷水沐浴。
她这个年岁了,该懂的都懂。
知道俞定京对姚沛宜并非毫无反应,心里也稍微放心一些了。
来日方长。
今日动容了。
明日就有可能全面破防。
她只要时时刻刻追赶在后,不怕老夫人明年抱不上孙儿。
朱嬷嬷心内所想,姚沛宜是不清楚半点,用过早饭后,并未告诉雷妙妙,径直去了雷夫人的院子。
“王妃的伤势如何了?”
雷夫人瞧见小姑娘过来,连忙关怀。
“我好得差不多了。”姚沛宜歉疚道:“那日让夫人担忧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我们不好意思。”
雷夫人叹气:“本来以为计姨娘的死就是意外,没想到,竟然是有人蓄意谋害,还连累了你。”
姚沛宜眸底微动,好奇道:“夫人觉得计姨娘此人如何?”
“计姨娘从前也是富户之女,故而性子被养得有些刁钻,后来入府后,常同我作对,说实话,我是很不喜欢她的。”
雷夫人蹙眉,知道姚沛宜这话有试探的意思,解释道:“不过,就算我再不喜欢她,也不会有想杀她之心,
我是当家主母,有妙妙这个好女儿,就算计姨娘再受宠爱也只是妾,她就算生下了儿子,也是庶子,
日后若是府中没有子嗣,那儿子多半也要记养在我名下,
不管她怎样闹,都翻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又有什么必要冒风险去杀人呢。”
别的不说,这番话,雷夫人说得很是真诚。
姚沛宜闻言,微笑颔首,“夫人说的是,计姨娘也着实是不懂事了,听说一年前,还诬陷您的贴身嬷嬷偷盗,有这回事吗?”
“可不是吗。”
雷夫人嗤了声:“一点心眼子全用我身上了,就算将我身边的嬷嬷赶走又如何,我照样有人伺候。”
姚沛宜接话:“伏嬷嬷也确实是个会办事的。”
“你不知道。”
雷夫人话说到这儿,又无奈道:“伏嬷嬷原先日子过得很苦的,她夫君孩子早年间因为一场洪涝全没了,
后来辗转到京城做活,年纪大了,被成衣铺的人左嫌右嫌,我看她可怜,这才让她来我身边的。”
“夫人是个好人。”姚沛宜称赞。
“说不上什么好人坏人,我就是赏识伏嬷嬷身上的忠心。”
雷夫人道:“她丈夫死后,分明也可以嫁人的,可这些年来,她不仅没嫁人,还跟夫姓明志,
这般忠贞不渝的人,说到底,我是敬佩的。”
“跟夫姓?”
姚沛宜好奇,“那她原先姓什么?”
“……”
又饮了一盏茶,雷夫人才起身送姚沛宜。
“王妃,计姨娘的死,我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姚沛宜点头道:“夫人放心,我相信您的。”
从屋子里出来,姚沛宜径直撞上了伏嬷嬷,见妇人手里端着羹汤,询问:“伏嬷嬷,我想去看看计姨娘的尸首,还在西院吗?”
今日她在用早饭的时候,就听福儿说了,雷雨似乎吩咐人将计姨娘的尸身搬移。
“眼下天气炎热,老爷怕姨娘的尸身受损,所以搬到了冰屋。”伏嬷嬷热心道:“王妃需要老奴带您过去吗?”
“若是伏嬷嬷愿意相送,便是最好。”她笑了下。
待伏嬷嬷将羹汤送给雷夫人,姚沛宜跟着她一路往冰屋走。
“不知道雷大人打算何时将姨娘下葬?”
伏嬷嬷给人带路,一边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们这当下人的,确实不知道老爷的心意,
他素来疼爱计姨娘,应当想着跟计姨娘正式告别后,再让人下葬吧。”
姚沛宜没再说话,只是越发觉得所经之处偏僻。
“为了确保冰块保存,这冰屋位置离人活动的地方都远,每次老奴过来取冰,都得花许多功夫。”
姚沛宜打量着前头出现的地下室,见伏嬷嬷将冰屋的门打开,随即道:“王妃去吧,老奴就先去忙了。”
冰屋的门敞开后,便有一阵极凉的寒风逼到她跟前,让暑气难消的夏日好像在瞬息间凉爽下来,
伏嬷嬷走远了,她才进了冰屋。
一到夏日便是用冰的时候,其中冰室不少,里头堆积了不少冰块,一进去就让人觉得透心凉。
“……”
她经过一连串冰室,终于在最里间,瞧见了计姨娘的尸首,仍是盖着白布。
“砰——”
冰屋的门骤然紧闭。
姚沛宜当下察觉不妙,小跑回入口的位置,那扇门过分沉重,半点都推不开。
这下完了。
书中写了,人要是在这种极度严寒的环境下,只怕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下去。
而福儿并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又有谁能找到她呢?
心里正惴惴不安着,姚沛宜倏然肩上一沉。
有只手,摁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