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的目光又落到赵毅身上,带着审视。
这小子既然能看破迷局,那查案的能力想必也不会差,就让他去查。
“好!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赵毅听旨!”
赵毅心中一凛,立刻躬身。
“儿臣在!”
“朕命你,即刻起负责彻查昨夜宫中刺客一案!务必查明腰刀失窃原委,揪出幕后真凶,不得有误!”
“魏德英!”
“奴才在!”
“你从旁辅助三皇子查案!禁军、内廷卫、军器监上下皆要全力配合,若有阳奉阴违者,立斩不赦!”
皇帝这话既是给了赵毅查案的权力,也是给了他尚方宝剑!同时,派魏德英这个心腹太监跟着,既是协助,也是监视。
帝王心术,永远不会只考虑一个方面。
赵毅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再次深深一躬,声音沉稳。
“儿臣领旨!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嗯,去吧。”
赵毅与魏德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差事不好办啊!
两人再次行礼,然后躬着身退出上书房。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内里那位帝王的复杂心绪,而门外,一场关乎储位、关乎生死、关乎大骊国运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汹涌。
魏德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稍微直起身子,凑近赵毅,压低了声音。
“殿下,咱们先去哪儿?”
赵毅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宫城的东南方向,眼神锐利如鹰。
“军器监!”
赵毅和魏德英一前一后走出上书房,直奔东南角的军器监。
一个穿着七品监丞官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站在门内,搓着手,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一看到赵毅和魏德英的身影,立刻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离着还有几步远就要跪倒。
“下官军器监丞鲁良,叩见三殿下!叩见魏公公!”
“鲁监丞,不必多礼。”
赵毅虚扶了一下,脚步没停。
“是,谢殿下!”
鲁良哆哆嗦嗦地站直身子,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地递了过去。
“殿下,魏公公,这是军器监所有在册工匠、库丁、护卫的名册,请殿下过目!”
赵毅接过来,也不急着往里走,就站在门口借着天光翻看。
册子纸张有些发黄,上面用工整的馆阁体小楷,记录着每个人的名字、籍贯、入监年月、负责工种,还有简单的家庭情况。
魏德英侍立在一旁,微躬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顺的模样,但眼角余光没离开过赵毅。
赵毅翻看得很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他把花名册合上,抬眼看向旁边大气不敢喘的鲁良。
“鲁监丞,这名册上的人,近三个月内可有新入军器监的?或者中途离任的?”
鲁良几乎是条件反射用力摇头,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惶急。
“回殿下,绝对没有啊!”
“军器监不比别处,乃是国之重地!这里面的匠人师傅、库丁护卫,哪个不是身家清白,在监里待了三年五载甚至十几年,进出都有严格规制,查得严着呢!别说新面孔了,这三个月连只新来的耗子都没有,倒是有一个老师傅上月告老还乡,但那也是合乎规矩,文书齐全的!”
赵毅明白过来,想从外部排查行不通,这贼人藏在了内部!
他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将沉重的名册又递还给鲁良。
“去准备一间僻静些的屋子,不许任何人打扰,本皇子要亲自问话。”
“殿下稍候,下官这就去安排!”
鲁良接过名册,连滚带爬地转身小跑着进了院子深处,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仓惶。
魏德英往前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殿下,您是打算将这名册上的人挨个提审吗?”
赵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魏德英眉头蹙起,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忍不住提醒。
“殿下,军器监非同小可啊,这些工匠师傅个个身怀绝技,那可都是宝贝疙瘩,耽误不得。而且库藏军械的生产也不能停滞太久,这要是挨个地问,没个三五天怕是问不完。”
赵毅侧过头看向魏德英,语气带着笃定。
“魏公公放心,本皇子心里有数,审讯用不了那么久。”
魏德英被赵毅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后面的话没敢再说出来。
正说着话,鲁良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殿下,魏公公,审讯的房间已经备好了,就在前面的清吏房,里面的人已经遣退,绝对僻静!”
“带路。”
鲁良哈着腰在前头引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推开一间看着还算干净的屋子。
“殿下,魏公公,就是这儿了。”
屋里陈设简单,就几张掉了漆的桌子,几把看着有些年头的椅子,墙角还堆着些废弃的账簿卷宗,一股陈年纸墨混合着灰尘的味道。窗户关着,光线有些暗,更添了几分压抑。
赵毅走到上首最宽大的椅子前,撩袍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那沉稳的气度让这简陋的屋子都多了几分肃穆。
魏德英躬身站在赵毅身后侧,那双老辣的眼睛时刻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赵毅开口吩咐。
“去带第一个人进来。”
“是!是!”
鲁良赶紧应声,小跑着出去。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鲁良亲自带着第一个人走进来,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匠人服,手上全是老茧,脸上沟壑纵横,透着一股老实巴交的劲。
那匠人一进屋,瞧见正襟危坐的三皇子,还有站在旁边气度森严的魏公公,腿肚子当场就软了,噗通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响。
“小、小人张大友,叩、叩见三殿下,叩见魏公公!”
“起来回话。”
“是!”
匠人张大友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赵毅打量了他几眼,开口询问。
“姓名?”
“回、回殿下,小人张大友。”
“年岁?”
“四、四十二。”
“籍贯何处?”
“京畿人士,祖上三代都在这京城讨生活。”
“何时入的军器监?”
“永安十五年进来的,快二十年了。”
“家住何处?说详细些。”
“城南,柳树胡同,进胡同右手边第三家,门口有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就是。”
“家中几口人?都做些什么营生?”
赵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听起来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