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不适合做坏人,门一关,不就等于认了嘛。”
申椒看着她的动作,惋惜道,
“本来我还有点儿怀疑琼枝她们呢,如今看来,就是你了。”
“你什么时候怀疑上我的?”金玉脸上温柔的神情和笑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就,那天在柴房的时候,也不是怀疑,就是觉得你很怪,我最开始怀疑的是那个守夜的丫鬟,你让她出去可能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后来又被卸磨杀驴也说得通,不过我去她家里走了一趟,就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六公子就算是卸磨杀驴,也总要给驴吃点儿好的,不然身边的人见了也会兔死狐悲的,你们说过他院里的赏钱很多,足以见得不是个小气的,不可能不懂施恩惠下才得人心的道理。
我还怀疑过琼枝和灵奴,不过她们俩一个太黏我,一个太扎眼,都不像,莲瓜和渔歌儿,平日里就不怎么关心这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姐姐最有可能,虽说姐姐大多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但想传消息,也不是全无办法吧?用用什么纸鹤纸人,再不济飞鸽传书都能做到。
唉。”
申椒说着叹了口气,
“不过在你关门之前,我还觉着最有可能的是我想多了呢,毕竟姐姐你的为人着实不错,我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遇见过那么多人,却只有姐姐最像我的亲人,对我最好……
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姐姐会做那种背主之人。”
咦~太假了,哭不出来,怎么办?
申椒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金玉,艰难的酝酿出了一大颗眼泪。
它顺着申椒粉白的脸蛋滑落、坠下,如同一个被打碎的美梦,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玉没被她的神情打动,反而被她的神情激怒了:“我做了又怎样?我不该做嘛?我只是想过的好一点儿我有什么错?你以为想找个好主意容易嘛?我不是银花没有一个在小娘身边当嬷嬷的娘,我也不是什么祖辈就扎根在这里的家生子,更不是那些只知道这里不好想出去却不想今后如何的白痴。
我就是个买来的丫头,靠着自己的努力,辛辛苦苦的赚钱干活,四处送银子,才有了个伺候小娘的机会,我的钱还没回来,她就死了!
让我伺候公子,也好啊,我还当时天上掉馅饼了呢,对着管事的点头哈腰作揖磕头的谢他,结果呢,是个谁都不想沾边的公子,五年啊,我伺候了他五年,我又得到什么了?真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金玉嘶声力竭的喊:“我就是想过的好一点儿,我有什么错?反正……也回不了头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啊,碧云……银花……我没有想害她们啊!
我没有啊!!”
捕鼠笼子掉在地上,摔的几只仓中鼠吱哇乱叫。
金玉痛苦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死掉的那个丫鬟叫碧云啊。
申椒都没留心呢。
她走到金玉面前蹲下身,张开手抱住她:“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姐姐,没关系的。”
金玉已经瘫坐在地上了,抵着她的肩膀呜咽道:“怎么会没关系,她叫蓝大囡,她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我说庄里的丫鬟少有用真名的,她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好听的,她说她不会,让我帮她取,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花草树木什么的,她说云,她最喜欢天上的云,哪里都能去得,我说——那你就叫碧云好了。
我原是没怎么用心,可她竟然很喜欢,又说好听的名字都有出处,劳我帮她也想一个,她好讲给妹妹们听,可我怎么也没想起来,前阵子同十七公子去上课,听宋先生说了几句,我回来告诉她,她还好高兴,说要做一个荷包来谢我,她是很乖的……”
金玉泣不成声了。
她大概不算是什么好探子,被戳穿后想的全都是这些。
这有什么用呢?
申椒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蓼莪院里剩下这几个全在外头,包括薛顺。
虽然他扭头就走了,也没说要如何处置金玉,但她自觉没有脸面再待下去,收拾好东西,人就没了影。
申椒去告诉薛顺,他只是淡淡道:“知道了,随她去吧。”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红,还是挺像是不在乎的。
可惜他眼皮子浅。
还抄了那首诗——
天风吹我上层冈,
露洒长松六月凉。
愿借老僧双白鹤,
碧云深处共翱翔。
只是有碧云这两个字,要说是出处,还是牵强了些,但想找出个好的,也难,碧云……实在不重要,哪有人会为了碧云写诗词?
反正据申椒所知,是没有。
或许这丫鬟还不如那些鼠子们重要,六公子特意叫金玉留心薛顺养的鼠,这是为什么?
申椒横看竖看,也没在那些鼠身上看出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非要说就是它们没有玄啸一家聪明,尤其是被金玉摔的那一笼,跟傻蛋一样呆,就知道吃吃吃,不过格外圆润漂亮,所以被她挑了出来,想给那边送去,顺便问问什么时候能离开。
薛顺还去看了看,越看越窝火,忽然拔高了嗓门说道:“你去找几个人来,把它们全都装起来给薛琅送去,他不是喜欢嘛?全拿走,弄得好像谁想要似的,给他全给他!”
薛顺气急败坏,看起来像是想打人,怒气冲冲的踢翻空的捕鼠笼,撸起袖子就自己搬了起来。
申椒将琼枝她们叫进来,又去外头找了几个小厮丫鬟。
回来和薛顺嘀咕了几句后,就将这些仓中鼠一股脑的塞在几个大笼子里,又往笼子上罩了块布往外抬去。
到了和春院,那守门的两个丫鬟一见她们的驾势就露出了几分茫然的神色上前阻拦道:“这是……”
“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六公子的谢礼,听闻六公子昨日在郡里待了一夜都没有回来,想是为了赔罪的事煞费苦心,我家公子病痛在身,不能随行,可心里头也是时时挂念此事,生怕六公子性子急又不听人说话就起了争执,不过做弟弟的,总是信任哥哥的,料想六公子答应他请回宋先生的事必然能够办妥,故而特意叫我送来这些爱物供六公子赏玩。”
申椒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震的那俩丫鬟脑子嗡嗡响,还没等拦呢,她就直接往里闯去,嘴里还说呢,
“两位姐姐去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
“什么不用管,”一个丫鬟急了,“你们怎么这样无礼,我们尚未通报公子,你们怎么敢硬闯进来,不想活了嘛?”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申椒大惊失色,“六公子进蓼莪院从不通报,都是直来直往的,我们不解,公子还特意说了六公子这样并不是失礼,而是因为和他是兄弟,一家人不必在意虚礼,叫我们以后也不要阻拦和春院的人来去,把这两个地方都当做同样的自家院落,姐姐们却说我们这样是不要命?难不成六公子从不是这样的想的,而是轻视我家公子,不拿他当回事,所以随意凌辱欺负?”
“你别那么大声!”她们俩真有点儿受不了了,震的耳朵都要聋了,几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申椒理直气壮的恼怒道:“六公子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嘛?真的是白瞎了我家公子对他的一份心,还特意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
她伤心欲绝的哭道:“既然六公子如此绝情,这门我们不进也罢,琼枝将东西放下。”
申椒使了个眼色,琼枝她们心领神会,将笼子放在院中一把掀了罩布,就打开了笼子门。
无数只鼠吱吱乱叫蹿出,奔去和春院这极具自然气息的花草树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