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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我对于中国古代的‘起死回生’术便很有兴趣,我花了毕生的心血去研究,终于,我培养出一种菌种完成了这个梦想。”

“菌种?”

“你过来。”老者将她带到堆满了各种仪器的长桌边,指了指其中一台显微镜,旁边还放置了一个小小的培养皿。

关茧犹疑了下,才依言凑上眼睛观看,立时,眼中的景况令她寒毛直竖——

“天哪……”

数不清类似细胞的生物在显微镜下游移,那万头钻动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恶心。

“我将它们取名为‘复菌’,将之殖入死婴体内,继而放进试管中,经过一周的时间,它们会吃掉死亡的细胞并取代细胞,接着开始试着与其他细胞共生或兼容,这道理就象是不同种族的人们企图共同生活。虽然先天的模样不尽相同,但彼此若能摒除成见,只求为脚下土地的繁荣而奋斗,终究能够融为一体。复菌也是一样的,倘若得以兼容共生,当死婴体内的细胞数量恢复一般正常,死婴便得以复活,反之,就是死亡。”

那么,她的体内也同时存在着正常细胞与这种“复菌”?关茧没有勇气接受这问题的答案,所以她没开口。

“不过,这复菌有个缺点。”老者接着又说。

关茧转头看他。

“它们嗜血为生。”

关茧愣了一下,转眼恍悟——

“所以我们才会每隔一段时间便不由自主地想吸食人血?”

老者点头。

“噢……天哪……”关茧低头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像妖怪。

原本,她在二十几年前就该死去的,但因为那些恶心巴啦的复菌,所以她多活到今天;倘若世上真有所谓的“生死簿”,那么教授就是那个替他们五个篡改生死的人,偏偏,他们却做着杀人的工作……

这岂不矛盾得可笑?教授以他伟大的研究精神救活了他们,却又教他们去杀人,这教授……难不成以“死神”自居未着?!

又或者,他们的生命说穿了只不过是教授的研究罢了,他们本身对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所以,他才会将他们一个个训练成杀人的工具,以满足他个人毫无道理的欲望?

“你突然觉得有些厌恶自己?”老者洞悉了她的心思。

“没错。”关茧咬牙切齿,坦诚不讳。

“傻丫头。”

“我不明白……”关茧深吸口气,决定问个清楚:“为什么你费了那么多的精神救了几条小生命,却又训练他们去杀更多的人呢?”

闻言,老者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答道:

“没办法,就以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来说,每一件仪器都是价值不菲,若是无人资助,凭我一个镇日埋首于研究器材里的老教授,又如何能完成这项起死回生的惊世研究?”

“是吗?我倒觉得这项研究纯以私人利益为目的,否则你为何到目前为止仍不将此研究公诸于世呢?”关茧的反驳铿锵有力。

“这项研究尚未达到完全的理想阶段,单单一回,便花了我数十年的时间呀。”

“借口……”欲驳斥的关茧倏然一怔,一脸微愕地追问。

“你是说我们的躯体仍有问题?”

老者略显无奈且遗憾地颔首。

“什么问题?”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和记录你们五个的一切。先天俊美的外表是一项优势,再加上我后天的教育,在人群之中的你们必然出类拔萃;然而,你们体内的‘复菌’虽是我所研究出来的,但我却无法控它们比一般细胞迅速的代谢率。换句话说,我虽然让死婴能够起死回生,所延长的寿命却只有一般人的二分之一。”

“也就是说,我们注定短命,一般人可以活个七、八十岁,而我们却只有三、四十年的时间?”

“是的,所以我正在对复菌做更进一步的研究。”

听完这番话,说心里不感到冲击是骗人的,纵使心中已不下千百次地让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打一开始就是捡到的,但在得知自己竟然这么样与众不同而且短命时,还真的是给他有点难过。

“那么,这几个孩子是‘改良’过的喽?”关茧走到试管前,那一个个沉睡中的小小脸庞,简直纯真得像天使。

“只有一小部分。”老者也移动到她身后。“我老了,我担心自己很可能看不到这些孩子是否能像你们五个那般出色,所以,我一直想在你们之中挑个人接替我完成这项工作。”

关茧蓦地回过身,挑眉瞪着教授。

“你挑中了我?为什么是我?既然你能够‘起死回生’,那么应该有办法让你自己长生不老的,不是吗?”她愈说愈激动。

“你给我冷静点!”老者低喝。

关茧随即别开脸,收不住粗重的喘息声。

“这完全是巧合,是你自己违命而抱着领死的决心回来的,记得吗?”老者说。

关茧哑口无言。

“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留下来帮我,如何?”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关羌悻悻然。

眼下摆明着她只有两条路走,一就是领死,二就是帮教授照顾这十个孩子——不,最后不确定能剩下几个。

“死亡”真是一件神秘又可怕的事,一旦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便怎么样都没勇气去面对它了。

于是乎,显然的,她只能选第二条路走,唉。

“他们得在试管里待上多久?”

“一年。”

“一年的时间,若复菌能在他们体内与其它细胞兼容共生,表示他们能像一般孩子那样成长,是吗?”像她一样幸运?关茧在心底补充。

“是。”老者很高兴她的抉择。

“教授,在此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别得寸进尺就行。”

“到底是哪一号人物向你买司徒黑魇的命?”

关茧的问题,引发了一阵颇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老者仍是三缄其口。

“你无需知道这个。”

“我要知道!”关茧一脸坚持。

能够让教授动手的,绝非简单的人物,之前不明白教授为何要杀司徒黑魇,以为只要她代为受过便能令教授打消此念,然而在晓得原来幕后还有黑手后,她的心又不安了起来,因为就算她放他一马,那幕后手仍可找其他人下手呀!

她无法允许这种事发生,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死去,她就……就觉得心痛……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你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我……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我不想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杀掉。”关茧按捺不住地说。

“为什么?因为你爱上了他,所以舍不得他死?”

关茧轻轻咬了咬下唇,须臾,一鼓作气地向教授坦承道:

“是的!”

“真有那么爱他?为了他不惜违抗命令?”

“是的……”

“为了他,连自己的生命都甘心舍弃?”

“是的。”

教授盯着垂头丧气的她,眼眸隐约闪烁着诡黠的光芒,故意厉声告诫:

“别再想那些毫无意义的事,你最好把心思全放在这些孩子身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绝不饶你!”

关茧头垂得更低了,沮丧得无可救药。

蓦然一阵警铃大作,令两人同时一惊。

那是表示有人进入附近海域的警告,老者一个箭步冲到置于墙角的监视器前,画面中显示有艘快艇正朝此岛逼近,待影像明确地放大后,好奇跟来的关茧凑巧看清了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而其中一位,更令她情绪激动得久久无法平复——

司徒黑魇!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跟着关羌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莫非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关茧忧心如焚,迫不及待地便往出口狂奔而去——

关茧在大门口遇上了正巧上岸的他们。

关羌一见着妹妹,心安的神情跃上脸,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将她搂进怀里——

“还好你没事,还好还来得及!”

“哥……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个傻瓜!都说了凡事有我们替你挡着,怎么偏要自个儿回来送死呢?”

“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教授没为难你?”

“他只罚我禁闭思过一星期。”

对于教授的薄惩,关羌明显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关茧虽身在哥哥怀中,但目光早和司徒黑魇的缠绵在一块了。

“他自愿跟来的。”

“骗人!他压根不认识你们。”

“我们去找他时,凑巧把他从一个女人的枪下给救了出来。”

关茧惊愕,她早就晓得借口窝在黑魇家里那个女人心怀不轨,但没想到这么巧,关羌会挑上她动手的时刻找上黑魇。

“结果呢?”

既然黑魇现在能好好地站在她眼前,那有事的应该是那个女人吧?

关羌耸耸肩。

“临走前,把那女的交给巫蜞料理了。”

关茧也学着耸耸肩。

“只要她的存在不会再威胁到黑魇,放她一条生路倒也无妨。”

“呵,是呀,你就直接过去吧,身体在我这,心却老早飞到人家身上去了,一点都不尊重你哥哥我嘛。”关羌边笑着挪揄,边把她往司徒黑魇那里推。

关茧站到黑魇面前,两人含情脉脉,眸中皆映着思念。

“你这个笨蛋!”他突然大骂一声。

此举令所有人吓了一跳,关羌更一脸威吓地瞪着他,警告他可不许动她妹妹半根寒毛。

黑魇完全不理会旁人,骂了一声后紧紧将她抱进怀中,又急又疼地喃喃:

“当你哥他们来找我时,你晓得我有多担心吗?一想到你可能为我牺牲性命,我几乎无法呼吸。”

听完这番话,关茧有些欣慰,有些感动。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你跟着他们来干嘛?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在乎,只要你安然无恙。”

“你……你才是笨蛋!如果你死了,那我为你做的不都白白浪费了吗?”

“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他偷偷对她眨眼睛。

关茧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

冷眼观看他俩谈情说爱的屠影不是滋味地先行进屋去。

“嘿,你怎么啦?脸臭得像刚吃了大便。”巫蜞存心戏谑地跟了进去。

“茧,进去再说。”关茧喊。

“喔。”关茧应道,牵起黑魇尾随进屋。

一如以往,只要他们一进到大厅,像有千里眼般能够观测到他们行动的教授便已等候着他们。

“教授。”

关羌、屠影、巫蜞三人异口同声、必恭必敬地喊道。

“我没召你们回来。”教授睨着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我们是为了茧的事回来的,把茧任务失败的目标带来让您处置,希望您罔开一面。”

“不,你们不能那么做!”关茧很快地挡到黑魇身前。

“茧,没关系,反正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倘若你为了我而牺牲,我也不要带着愧疚过往后的日子。”黑魇反将她拉入怀里,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所以能多抱一分钟是一分钟。

“教授绝对不会杀我的。”

见她语气如此笃定,几个男人的眼睛全看向她。

“因为我发现了教授的秘密……也就是我们的身世之谜。”

加上的那一句,她是对着关羌说的。

“是什么?”巫蜞一听,便抢着问。

没爹没娘的孩子,会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本为人之常情,他们几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偷偷想这问题想过千万遍。

“我……”关茧欲言又止,看了看教授,又看看了巫蜞,最后目光停在黑魇脸上。

若是他晓得原来她……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异于常人的怪物呢?他会不会后悔到这里来找她?他会不会收回他那些深情的言语?他会不会……

教授对于她的行为只是淡淡地撇撇唇,象是料准她说不出口。

“说呀,茧。”关羌催道。

关茧咬咬唇,嗫嗫道:

“不,我不能说……”

“这算什么?吊我们胃口吗?”巫蜞皱眉嘀咕。

关羌循着茧的视线望向司徒黑魇,豁然明白她心里的顾忌。

“无所谓,这个改天再谈。”关羌说,转头再一次问教授:

“教授打算如何处置呢?”

“我自有打算,无需你们多事,把人送到后,就该回去了,我还有任务派给你们。”

“不,在没确定茧百分之百安全前,我们不离开。”关羌坚持道。

“你们敢违抗我的话!?”老者威震一吼。

“不敢。”

“那就快滚!”

“除非教授让茧跟我们一块回去。”

“不可能,她永远离不开这儿了。”老者冷然地宣布。

“因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是吗?”关羌不觉提高音量。

这算什么?教授想将茧永远囚禁于此不成?

“那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们硬要说是的话,我也不反对。”老者不置可否。

“算了,都别再说了,哥,你们把他带回去,我已经决定留下。”关茧出声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

“你疯啦!”关羌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才几岁?你想将你的青春就这么白耗在这个地方?”

“哥,你别忘了,这里是我们长大的地方呀。再者,对我们而言,生死如浮云。”

“那我算什么?你怎能老是将你的生死不看成一回事呢?”黑魇扳过她的身子,有些生气与心疼。

“魇……你就忘了我吧。”关茧强忍着心痛,慧剑斩情丝。

“不,倘若你决定终生留在此岛,那我陪你。”黑魇信誓旦旦。

“你……你别傻了好不好!”关茧气急败坏。

“我心意已决。”

老者斜眼偷瞄了瞄黑魇,瞧他一副冷峻的模样,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哩。

“得了,你们两个都给我留下,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至于你们三个,赶快给我离开!”老者命令。

“干嘛急着赶我们走?既然教授不认为茧说的秘密不可告人,那就等我们听完再走也不迟,是不?毕竟,我们对于自己的身世之谜皆疑惑多年。”屠影除了行礼外,首次开口。

“什么时候起,你们一个个开始变得胆大包天,没把我的话当话了。”老者冷眼一个个瞪向他们。

“教授,我们不再只是随时听您差遣的傀儡。”屠影说出更大胆的言语。

老者为之气结,粗声喘息,而后悻悻然转身离去。

“哇呜~~他气炸了。”巫蜞咕哝。

屠影不置一词,径自找了张椅子坐。

“茧,你先带他回房去,别到处乱跑。”关羌说,语气有些沉重。

事情似乎没想象中容易解决,且牵扯出身世之谜,反而出乎意料地复杂了起来……

“那你们呢?”

“我们也留下。”

关茧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魇,跟我来。”她伸手挽着他往房间走。

一进房里,黑魇随即抱住关茧,趁两人难得独处,狠狠地吻住了她,其间不时的啮咬象是在惩罚她曾想丢下他,但表达出的更多情感则是思念……

关茧用力地回应着,她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思念着他呢?

歇后,黑魇拥着茧,习惯性怜爱地抚着她的长发,语调带了丝饱食过后的慵懒:

“接下来,我们会怎么样呢?”

“不晓得。”她昏昏欲睡,试图在他怀中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那个老人就是你们的支使者?”

“嗯……”

“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对他似乎总有股莫名的畏惧,想必他对待你们并不怎么样。”

片刻沉默,他以为她在思考着如何形容,低头一瞧,才发现她已沉沉睡去。

他的手轻抚过她的颊,抿嘴一笑,眼神充满他自己都未曾瞧过的爱意……

趁夜里教授熟睡,关茧悄悄带着关羌来到教授的实验室里。

当关羌第一眼看到那些试管里的婴儿,震惊的程度并不亚于关茧那时——

“我的老天!怎么会有婴儿装在试管里?”

“那些是死婴,还没恢复生命迹象的。”

“什么意思?”关羌大皱其眉。

“教授研究出一种虫子,那些虫子能取代死婴体内死亡的细胞,如果虫子伪装成功,得以与细胞们兼容共存,死婴便得以起死回生。”关茧简单地说明。

“哪……哪有这种事……”关羌瞪眼咋舌。

“偏偏事实如此,而且,那些虫子还有个很不好的癖好。”

“什么?”虫子也有癖好?!

“它们嗜血。”

“嗜……”脑筋转得快的关羌立即听出端倪,妹妹话中含意岂不就是——

但——怎么可能呢?

“别告诉我你要说的和我猜的一样。”关羌头手一起摇,企图往外溜。

“哥,你给我回来!”关茧马上叫住他。

关羌停住脚步,心里挣扎着回头好还是不回头。

“这就是我们的身世之谜,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想怎么逃?”

“你的意思是,我们五个都曾泡在那些试管里?”关羌一副她这个玩笑开得太离谱的表情。

“是十个。”

“那其他五个呢?”

“没活过来。”

“茧,你真的是够了喔。”

“你不愿相信吗?就算你亲眼看到还是不信?”真顽固!

“怎么信?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这种事,教授把我们装在那些试管里,然后喂了些虫子进我们身体,我们便神奇地长到这么大?天方夜谭恐怕都没这故事刺激。”

“不然你倒说说我们为什么会变态地去喝人血?”关茧将手摆上腰际。

“那是一种饮料嘛,有什么好奇怪?自古以来,人类还有什么东西是不敢吃的?”

“你……非得这样自欺欺人不可吗?我有必要编谎骗你?”

“或许是教授唬你的。”

“为了什么?”问这话的不是关茧,而是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教授!”两兄妹同时一惊。

“哼,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做。”老者瞪着关茧。

“话可以编派,但我的实验成果可假不了,你们五个全是我的骄傲。”

“不!我们五个,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您所制造出来的‘死胎傀儡’!”屠影不知何时也跟着冒了出来。

“傀儡?”老者眼一眯,对这名词似颇有意见。

“难道不是吗?我们不准有个人思想,只能依你命令行事,虽是成人个体,实际上却是由你一手操控的可悲傀儡。”

“难不成你此行是特地回来讨伐我的?”老者的不悦清楚写在脸上。

“不,我们只是受够了‘傀儡’的生活。”巫蜞又不知打哪冒出来附和着屠影。

“哦……想单飞?”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只是厌倦血腥。”屠影凝眉道。

“哈哈……”老者仿佛听了世纪大笑话般。“真可惜!偏偏你们命中注定与血腥脱不了干系,就算你们不肯执行我发派的任务,时间一到,你们仍会不由自主地嗜血如命。再换句话说吧,你们不杀人的话,又如何能过现在这么逍遥富裕的生活?若像一般平凡人那样庸庸碌碌工作的话,恐怕做到死都赚不到‘绯园’的三分之一。”

老者的话令四人不约而同拧起眉——

这就是现实。

“好啦,了解的话,黑魇留下帮我,其他人回去工作吧。”老者以为他们已被说服。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十个婴儿里,我跟茧却会是兄妹?”难道他们老妈真这么惨,怀胎将近二十个月,两个孩子竟然都活不了?

“你们两个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个事实又是另一枚炸弹!虽然威力比起上一个小了许多,但仍震得关羌和关茧险险提不上那口气。

“哪有这么巧的事?”

“大概是上天给你们那个花心老爸的报应。”巫蜞幸灾乐祸地接腔。

“多嘴!”关茧迅速瞪了他一眼。

“茧,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兄妹。”关羌激动地搂住她肩膀。

“嗯。”关茧用力点点头。

“还有什么疑问?”老者睨着大伙。

“你从事这种悖于常理的实验,是犯法的。”黑魇的声音霍然出现。

今晚可真热闹,大伙像跑龙套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出场。

唯独关茧在见到黑魇时脸色遽变,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进了多少?

“犯法?”老者不以为然地冷哼:“我犯了哪一国的法?”

“死者就该入土为安,你却取婴尸做为研究,制造出杀人的工具,危害世人,不论你到哪个国度去,都算犯法。”关茧义正辞严。

杀人的工具?危害世人?关茧心里不断默念着这两句话,呆呆地发起愣。

“你这个外人,懂个屁!”

“我是不懂你变态的心理。为什么要研究这‘起死回生’?倘若世人皆能死而复活,那这世上岂不充满了永远不死的可怕妖怪?”

“无知!”老者不以为然。“‘起死回生术’乃源自中国道教,它无法可传,以致后人尽管对它的神奇与神秘充满响往,仍奋不得其门而入;而我,凭着自己的双手达到今日成就……”他仰头傲视周遭,这个属于他的王国,“我很得意。”

“你把这视为成就?”

“当然!”

黑魇嗤之以鼻,眼明手快地捉起一把钝器,在大伙猝不及防间使尽全力往第一根大试管重击而去——

众人错愕,眼看着即使以防震材质制造的试管在此重击下仍不免受创龟裂——

“住——住手!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老者拉开喉咙大声咆哮,那受伤似的喑哑嗓音在使劲后居然显得凄厉骇人。

坦白说,黑魇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痛,这么使蛮力的话,显然吃力不讨好。

眼尖地瞥见试管旁那一堆仪器钮,他眼睛一亮,伸手一扳,试管理的氧气与水瞬间停止合作,心电图、脑波等等记录仪同样瞬间转为一片黑幕。

老者失声大叫,冲上前推开他,盯着这批实验中第一个夭折的孩子,心痛万分。

“关羌、屠影、巫蜞,你们把这人给我锁起来,等候处分!”

“教授不要!”关茧反射性地挡到黑魇身前。

老者面无表情,冷冷地命令:

“把她一并拖下去。”

夜深了,而他累了,没精力再与他们对峙,待他睡上一觉再来解决这个胆敢破坏他研究的男人。

唉,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的健康都与其成就成反比。

教授用来关人的“铁房”有多可怕,他们几个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不是刑房,事实上,它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小房间,而它的墙有多厚,他们从未估量过,只知一进了那里,当厚重的铁门合上,便令人仿佛置身无底黑洞,又或者象是被活埋,不知光与热,甚至连空气都变得奢侈。

记得成长过程中,每当犯了错,教授总是把他们关进“铁房”做为惩罚;但在那样密闭的空间里,无论是谁都无法久待的,所以“时数”成了惩罚轻重的标准。

教授只说了关起他们,没说要关在哪,所以关羌只把他们两个反锁在茧的房内,如此一来,既可交差,又可免去妹妹的梦魇。

房内的两人,打从门被锁上后,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黑魇晓得她不对劲,却不知对人或对事。

“怎么了?”他实在受不了沉默不语的她。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在气我刚刚的行为?”可是她还是挺身要救他呀。

她就是紧抿着唇。

“难道你认同你们‘教授’的变态做法?”

她倏地转头瞪他——

“若是不认同,岂不间接否定了我们的存在?”

“茧,你们与那些婴尸是不同的啊。”

“哪里不同?我们都曾经是那个模样,我们只是‘杀人的工作’,我们只会‘危害世人’!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她下意识地抡起双拳。

闻言,黑魇不禁莞尔,原来她在意他的用词。

“茧。”他搂住她肩头,柔情似水。“基本上,你们与那些婴尸最大的差别在于,他们是没有生命的,而你们则是活的。”

她正欲反驳,锁住的房门忽地被打开——

“哥?”

“快走!”关羌一手拉一个,将他们往外拖。

“走去哪呀?”关茧丈二金钢摸不着头绪。

“这里就快爆炸了。”

“爆——炸?!”关茧惊愕得舌头打结。

“是你放的吧?”黑魇一语道破。

“算你聪明。”

“那教授呢?”关茧急急问道。

“我们给了他一根麻醉药,等他一觉醒来,便恍如隔世。”

“你设了多久时间?”

“一个小时。”关羌拖着他们改走为小跑步。“要炸毁这里需要强大的火力,所以我们若不能在这一小时内远离此海域,就很可能被波及。”

“天哪……”关茧只是被动地跟着跑。“那地下室那些婴儿怎么办?”

“那不是婴儿,是尸体,若在大火下化作灰烬沉落大海,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们能再重新投胎去,不必像我们活得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人类。”

“原来你们两个人的想法相同。”

“难道你希望世上再多几个像我们这样既是杀手又是吸血鬼的人?我光想都觉得恶心。”

“你这么说岂不全盘否定掉你的人生?”关茧义愤填膺。

“我并不否定自己,相对的,我觉得自己非常不平凡,所以,这样特殊的人种世上有我们五个就够了,多了便不稀奇,当然得赶紧斩草除根,是不?”

“瞎掰!”

三人来到大厅,意外撞见段爱,尤其在关茧瞧见她手里捧着的玫瑰时,眼眶更是蓦地一红。

“你来做什么?”关羌没好气,她可真会挑时间,之前怎么都劝不动,偏偏在这紧急关头出现。

“茧的玫瑰快枯死了,它们真的非得她的血不可,我看不下去,只好把它们带来。”

“谢谢!”关茧因感动而有些哽咽地接过她手里捧的玫瑰,看着失去光彩的花朵,心疼万分。

“现在哪还有时间管玫瑰?快走!”关羌又开始将他们往外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段爱被迫跟着往回走,这才发现他们神色紧张。

“这里快爆炸了。”

“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没空解释,先离开这里再说。”

“屠影和巫蜞呢?”

“他们去带教授,随后就来。”

来到岸边,他们四人分成两组坐上快艇,关羌发动引擎,段爱忽地喊道:

“等等!等屠影他们一块走呀!”

“没时间了,我们这会可不是坐上快艇就安全。”关羌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

就在段爱心急如焚之际,远远便看见巫蜞背着教授,屠影在后帮忙支撑,努力地朝他们奔来——

“他们来了!”

“我把你旁边的位置让给屠影。”

关羌语气平淡地说完,继而上前帮他们,吩咐屠影跟段爱搭同一艘快艇后,自己则与巫蜞扶着教授坐上另一艘。

“都oK了?”关羌询问众人。

“嗯。”大伙异口同声。

“出发!”

一声令下,三艘快艇疾驶过海面,激起了片片浪花,除了驾驶者拼命加速外,其他人则不时回头观望后方的情况,眼神中思绪各异——

行驶了约莫一百多海哩,忽传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紧接着是一簇直冲云霄的火焰,平静的海面形成几股强烈波动,而那个他们成长的小岛则在瞬间化成万千瓦砾四处飞散,最后沉进深深海底……

尾声

火烧岛之后,众人回到“绯园”。而被下了麻药的教授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已离开那块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岛,几经逼问下,才知他们竟然炸了他的王国,不禁暴跳如雷,一个个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

“该死的你们!居然如此忘恩负义!毁了我一生的心血……”

老者一开骂便噼哩啪听的没完,轰得所有人几乎崩溃。

留下陪关茧的司徒黑魇也听得受不了,连忙拉着她悄悄开溜。

“我们上哪?”关茧问。

“先避避风头,你也不想被他轰得耳朵脑袋齐开花吧?”

“那要避到哪去呢?”

“你说上哪就上哪。”

“避得再远,总也得回家来嘛。”

“那我们就边躲边玩,避他个一年半载再回来,你觉得怎么样?”他笑吟吟地提议。

“好主意!但……你的公司怎么办?”

“放心,老板休个假,公司不会因此就倒的。”他眨眨眼。

“是吗?那我们说了就走,首先,到哪去好呢……”

“有哪个地方很想去却没去过?”

“维也纳!我们去那里改造一下气质如何?”“好主意!”他学她兴奋俏皮的神情和语气,逗得她咯咯笑。

他给了她重重的一吻,接着,两人就这么两手空空,说走就走,将那难搞的“教授”留给其他人伤脑筋去。

屋内,老者纵使怒气冲天,但对于既定的事实,却也无能为力,在骂得声嘶力竭后,只能坐着休息,哀悼着他痛失的一切——

“教授,让我们六个人的人生重新来过吧。”关羌劝说着,没发现妹妹已背离。

“重什么新来什么过?”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只要不再杀人,不再有所谓‘任务’。”

老者轻哼,不表意见却也没有反驳。因为说实在的,他在研究室里待了一辈子,一旦走出了研究室,他就什么都不会了。

可话说回来,害他沦落到现下这一无是处的孬样,不正是这群臭小子、臭丫头所干的好事?那么让他们来养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不过,除了让他们养之外,也许改天他还能在这儿找个适合的空间,再重新成立个小研究室,免得日子太无聊。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了,别烦我了!”老者故意板着脸说。嘻嘻!就先把这念头当心里的小秘密。

“是。”

他们异口同声,在退出教授的房间时,不约而同偷偷的、大大的松了口气——

耳朵总算得救了。

这天,司徒赤魑收到了一张传真,大张白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大哥,我带着爱人环游世界去,如果顺路,我会带她去见见哥哥们,所以公司暂时麻烦你了。

瞧瞧这是什么话!竟然要他一个人管两间公司,想累死他不成?

不过,他说带“爱人”……

唔,他终于想开了,这样的话这要求倒也算合理——呵呵,他们司徒家的原装货总算是出清了,好事一桩、好事一桩呀!

他赶紧的通知远在各国的兄弟,通知他们这个好消息。

一个月后,上海一幢大型豪华别墅里,九个兄弟齐聚在花园里bbq,各自的媳妇依偎在他们的身旁,有说有笑,一串的小孩子一起玩得到处跑,小妈开心的又是拿着小毛巾时不时的给这个擦擦,给那个擦擦,给小的喂完水,又让追着大的喂,还做了他们都超喜欢吃的小蛋糕……

小妈禁不住的感概望向天上的白云,她心里此时,无比的想念她的小姐和姑爷,他们的儿子现在都成家了,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们的人生过得美满和幸福。

她忍不住眼眶微红,喃喃的说:“小姐,你看到了吗?他们很好,我也很好,虽然我现在也老了,但是,我会尽我一生,去努力照顾好他们,看守着他们,至死为止……你也别那么快去投胎,你说过下辈子要做我亲姐姐的,你就在天上好好的待着,好好的守着我们,也等等我。”

天上的云很白很白,随着轻风,变化着不同的形状,隐约中,仿佛在那么一瞬间,有一对夫妇,凝望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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