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南康郡王斩首十级!”
范进奉命来到后营门前,大声疾呼。
之前答应帮忙造势那名梁兵,实际上是一名郡兵都头。
他隶属于青州南琅琊郡,此青州是南梁侨置,南琅琊郡正好位于长江北岸,与建康隔江相望。
今夜,他恰好轮值宿卫营门,正在了望楼里监视敌情。
“兄弟,稍等片刻,咱这就过来。”
与范进招招手,打了一声招呼,他便急着爬下了望楼,朝营门处跑去。
“弟兄们,都麻利点,赶快把营门打开。”
刚到营门前,他便朝手下郡兵吆喝起来。
“郝都头,咱们对九殿下的人并不熟悉,万一是魏军细作咋办?”
郡兵队长警惕性很高,提醒道。
郝仁拍拍队长的肩头,当着一众郡兵的面,表扬道:
“都跟你们队长学着点,凡事多想想,才能不吃亏。
大伙出来当兵都是为了糊口,可别把吃饭的家伙弄丢喽。”
郝仁一句话便说到了大伙心里,一众郡兵都笑着朝他点头。
随着土地兼并的愈演愈烈,失去土地的百姓或变成了流民,或成为了士族名下的佃户。
依兵役名录,南梁朝廷根本无法征集到足够的士兵。
为解决兵员不足,南梁朝廷遂推行募兵制。
原本的征兵制并未废除,只是越来越趋近于名存实亡。
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的痼疾,解决不好这个问题,兵员缺口便只能依靠募兵制。
历史上,至唐末征兵制便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彻底被募兵制所取代。
郝仁手下这百名郡兵,皆是招募而来。
比之服兵役的农兵,他们就是职业军人,也是南琅琊郡兵中的精锐。
同时,应招前的他们,都是家业败落的流民。
于他们而言,当兵确是为了一口饭,为了活下去。
“不过,本都头确定此人就是九殿下的人,因为咱在九殿下身边见过他。
快点打开营门,咱亲自出去迎迎。”
话锋一转,郝仁坚持开门相迎。
“郝都头,你与九殿下很熟么?”
郡兵队长好奇道。
他跟随郝仁日久,还从未听说过郝仁有萧绍瑜这条门路。
若当真如此,郝仁前途可期,他或许也能借势混个都头当当。
“何止是熟啊,准确点说,是相当的熟。
兄弟,跟着哥哥好好干,等哥哥哪天升了军侯,这个都头就是你的了。”
“那小弟全听哥哥的。”
说话间,营门已然大开。
郝仁忙一路小跑迎了出去,热情地对中兵说:
“兄弟,咱是南琅琊郡兵都头郝仁,跟九殿下熟着呢。
把首级给咱吧,咱保证大营尽人皆知九殿下的威名。”
临行前,萧绍瑜特别交代过范进,一定要把首级交给郝仁,并由郝仁代为报功。
若由自己人报功,难免有自吹自擂之嫌。
由作为第三方的郝仁出面,则更能取信于人,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见来人正是要找之人,范进也不揭穿他话中的水分,笑道:
“郝兄弟,九殿下特意嘱咐一定要由你去报功,拜托了。”
“兄弟放心便是,咱绝对误不了九殿下的差事。”
郝仁伸手接过一串十颗首级,当即对手下郡兵吆喝起来:
“弟兄们都听好了,一人一颗首级分路前往御帐报捷。
沿途都给咱玩命的喊:南康郡王大破魏军,阵斩首级十颗!
各州郡、京营诸军营盘,都必须听得见、听得清。
差事办漂亮了,本都头才有脸面去九殿下那请赏,一顿酒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酒对郡兵是极有诱惑力的。
他们那点禄米,也就够全家人勉强度日,一年到头或许连一顿酒都喝不上。
不出郝仁所料,十颗首级根本不够他们抢的。
场面虽说小点,气势上却是不输于后世的双十一,都怕抢不到手。
“弟兄们,都有点出息,抢什么!
九殿下何等英武,杀魏兵如屠狗。
本都头把话撂这,今晚人人有份,有酒大伙一起喝。
以什为单位,分头报功。”
有了郝仁的保证,郡兵不再争抢,听凭郡兵队长的分派。
当然,先轮到报功的十人,难免更兴奋些。
“兄弟见笑了。”
郝仁则笑着对范进说道。
“郝兄弟,你说得没错,咱很快会再回来的,回见。”
范进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便纵马离去。
与此同时,领了首级的郡兵朝营内跑去,没进营门便大声喊了起来:
“南康郡王大破魏军,阵斩首级十颗!”
十名郡兵就是十个喇叭,十台音响,功率开到最大那种。
不出意外,各营梁军皆被惊动。
一个个兴奋得,好像斩首立功的是他们一样。
他们确是憋得太久,太郁闷,一听捷报立马高潮了。
“殿下不是去御前军议了么?”
柳文菲走出豫州兵营盘,想听得再真切些。
“小哥,你说得是九殿下么?”
她拦住营前边跑边喊的南琅琊郡兵,问道。
“当然是九殿下了,太威风了。
用咱都头的话说,英武九王,杀魏军如屠狗。
劳您给营里的弟兄们说说,咱就不入营了。”
说完,南琅琊郡兵便朝下一个营盘跑去。
“南康郡王大破魏军,阵斩首级十颗!”
脚步不停,喊声不断,他是真够卖力的。
柳文菲水眸一瞥,暗道:
“就你这大嗓门,还用本姑娘传话么?”
她转瞬便是水眸如月,绛唇如弓,俏音呢喃:
“殿下,你不是说,没有妾的陪伴,你的人生就不完美么?
咯咯,为了英武九王的完美人生,等等妾。”
正处战时,她一身银甲在身,入营牵过赤火胭脂马,便欲出营。
“嗯?银甲红巾,人俏马赤,她就是柳参军。”
仍在营门宿卫的郝仁,按照萧绍瑜的描述,认出了柳文菲。
萧绍瑜预料到,柳文菲闻讯是一定会出营寻他的。
夜色深沉,兵荒马乱,他可不放心柳文菲出营,便叮嘱郝仁阻止她。
“本将北徐中兵参军,速速打开营门。”
驰至营门,柳文菲一声俏喝,她是真的很急。
“可有令牌?”
“没有。”
“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私自出营,请柳参军不要难为标下。”
郝仁以营中规矩相阻。
“你怎么知道本将姓柳?是九殿下告诉你的吧!”
柳文菲俏音微冷,当场抓住了郝仁话中的漏洞。
《梁书·武帝纪》载曰:
后闻捷,忧帝,出营助战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