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至安低头不语。
“沈梓廉,容我告诉你,即便你和云秋染和离了,连梦晴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正妻。
一是陛下不会允许,沈、连两在这个时候,正式结为姻亲。
二则是,我沈家的门楣,也不能允许嫡长孙在娶亲一个月后,就因为一个妾,将正妻赶出家门,将妾扶正。”
这次接话的不是沈郕,而是定国公,他一脸沉郁的盯着沈至安。
他被孙子一句话气的暂时都忘了和离是云秋染提出来的,还以为是孙子心系连梦晴 ,一直默默在等待这个机会。
实怪不得定国公和沈郕这对父子的想法如出一辙,主要是沈至安成亲以后的一系列表现,让人想不这么认为都难。
“祖父,二叔,不是因为梦晴,是孙儿想通了,孙儿对不住云氏在先,让她对孙儿彻底失望,死了心。
现在她铁了心要和离,孙子也没脸死拽着她不放,正如她所说,做不成夫妻总也不好做仇人,还是好聚好散吧。”沈至安道。
沈二叔听得一呆,竟是侄媳妇要求和离?
还真没看出来,她竟是这等有气性的女子。
不过此时此刻不是去管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沈家的脸面大过一切,他沉着脸,冷冷的盯着沈至安:
“你说的倒是好听,和离这两个字听起来轻飘飘的,实际涉及的却是两个家族的脸面,你们成亲才一个多月,这时候和离,我们沈家的面子往哪搁?”
定国公暂时没有吭气,准备先看看孙子怎么回答。
“二叔,祖父,结亲结亲,当结两姓之好,云氏如今已经彻底恶了我,如我们为了家族脸面,就死死拖着她不放,不仅亲没了,还会结成仇怨。
追根究底,是孙儿负了她,也配不上她,孙儿愿意放手,望祖父,二叔成全。
至于和离之后会让沈家成为望京笑柄,这也只是暂时的,沈家的名是在孙儿手中丢的,自当由孙儿捡回来。
和离之后,孙儿决定去边关历练,云氏骂得不错,孙儿眼盲心瞎,不通世故,都是因为从小到大,太过顺畅之故。
以前,永安郡王总骂我不配与荣王世子合称望京双壁,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嫉妒。
如今想来,孙儿身上除了有个国公府嫡孙的名分,其它确无半点能与荣王世子相提并论的地方。
荣王世子十六岁就驰骋沙场,我如今已经及冠,却一直生活在家族的庇佑之下。
不过这是以前,以后孙儿会努力,努力不让沈家门楣蒙羞,努力让自己无愧于望京双璧的名号。”
沈二叔和定国公听呆了,云氏的一顿骂竟有此功效?
沈至安身上的毛病他们不是看不见,在望京同龄人中,他算优秀,人情世故方面,却非常欠缺,内宅事情,更是一窍不通。
只是大房就他这么一个嫡子,定国功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历练他。
云秋染一通骂,如同暮鼓晨钟,直接让他开了窍,只是这么厉害女子,真的要放她走吗?
云秋染并不知道这些事,她休养了六七日,脸上的指印消得差不多。
腊月十八的旁晚,方氏身边的管事嫲嫲来到兰馨院,态度恭敬地对云秋染道:“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松涛园。”
看样子是和离的事出结果了,云秋染看了她一眼,只道了声:“有劳。”就随她一起出了门。
来到松涛园,发现屋里除了定国公夫妇,沈至安和他的母亲梁氏,还有二房和三房的男女主人。
沈府所有在家、说得上话的主事人都聚在这里了,颇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见过祖父,祖母,母亲,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云秋染扫了众人一眼,就垂下视线,走过去朝一应长辈行礼。
只要和离的手续一天没有完成,她世孙夫人的身份就依然在,见了长辈自然需要行礼。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面带好奇的打量着她,连早一步知道消息的沈二叔都不例外。
至于其他人,是来到松涛院,才知道云秋染要和沈至安和离的事。
待听说和离是云秋染的要求后,第一个念头是不信。
就那姑娘软绵绵的性子,怎么可能提出和离这么离谱的事?
虽然大侄子成亲后,干的事情确实不怎么靠谱。
心里抱着这样的怀疑,打量云秋染的时候,自然也格外专注。
这一看,发现云秋染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对他们这些长辈依然恭敬,礼仪挑不出半点错。
但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和往日截然不同,哪怕依然垂眉敛目,可任谁看到她,也不会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小可怜
她身上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笃定和从容,即便是当年的大侄女,现在的沈贵妃,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大有不如。
大侄子还真是将珍珠当成了鱼目,这是两房打量完云秋染之后,心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唯独梁氏,虽在极力掩饰隐忍,但她看云秋染时,眼眸深处透露出来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憎恨和不甘。
不过现在的焦点人物是云秋染,梁氏心里在想什么没人关注。
“染娘,坐。”方氏和颜悦色的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开口道。
“多谢,不知祖父祖母,叫我过来所谓何事。”云秋染走过去坐下来,问。
“染娘,当着我沈府所有主事人的面,祖母慎重再问你一次,你与梓廉,还有和解的机会吗?
但凡你肯给一丝机会,祖母和你祖父,可以当着全家人的面向你承诺,以后府中内宅的一切都由你掌控做主。
梓廉再敢犯半点混,我们就打断他的腿。”
她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汇聚到了云秋染身上。
沈至安灰丧的眼眸中不自觉的升起一丝期待,梁氏的目中则是迸出强烈的愤恨。
“多谢祖母的好意,我与世孙性情不投,无法消受您和国公的这份厚爱。
望诸位长辈成全染娘的心愿,放我出府。”云秋染站起身,朝在座诸人深深拜了下去。
“罢了,是梓廉福薄,姑娘不必心行此大礼,起来吧,和离书一会拿过来,你们签字画押,明日老夫就着人送到府衙。
云大姑娘,细数昔日种种,都是我沈家对不住你,连秀山西侧有处庄子,离京都不远,环境也不错,合适避暑暂居,就送给姑娘当做补偿,望姑娘莫要推辞。”定国公叹了口气,缓缓接口道。
“我不同意,连秀山西侧的庄子是我儿的,凭什么给她?
云氏身为女子,敢掌掴夫君,已犯了七出之罪,她想出沈家的门,也是我们休弃她,如何轮得到她来和离?
只要找到合适的休弃理由,我儿的名声,国公府的名声都不会受到影响。”
定国公话音刚落,云秋染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梁氏已经尖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