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为主事人,眼睁睁的看着镇北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云秋染,但凡讲点规矩,就该呵止镇北侯。
可他非但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云秋染,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楚知府头一回察觉大乾的这位太子,与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宜川县主恼得衣袖下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被众人注视着的云秋染反而格外平静,她仿若没有察觉镇北侯话中的羞辱,只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问了一句:“敢问侯爷,我与你们镇北侯府有什么关系?”
“暂时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以后嘛......”连勇下意识的接口。
只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云秋染打断:“镇北侯,容我告诉你一声,咱大乾是有污蔑诽谤罪存在的,如果我没记错,一个月前,京兆尹刚处理完一批污蔑诽谤之徒。”
“你的意思是本侯意图污蔑诽谤你?”镇北侯眯起眼。
“是否污蔑诽谤暂时不好定论,但侯爷之前那番话却是荒谬得紧。
贵公子触犯的是国法,当由朝廷处罚。
他一个月前,就因构陷诽谤罪,被撸去了一切职务。
按理,本该于家中闭门反省思过。
结果令公子不仅没有半点反思之意,反而转身就跑到外面,勾结恶名昭彰揭面魔,意图害我性命。
他的行为往轻里说,是挟私报复,往重了说,是无视国法朝纲。
太子是钦差,坐于高堂,代表的就是朝廷与法度。
侯爷身为他的父亲,在明知儿子犯法的前提下,不向太子请罪,却企图将其托付给受害人的我。
侯爷,我能否冒昧问上一句,侯爷这是倚仗功劳,不将朝律法纲,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呢?还是单纯认为我无依无靠,好欺负,可以随便羞辱?”
云秋染眉目一冷,语气陡然凌厉。
“你!”镇北侯握着椅靠边缘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咔嚓一声,椅扶手被他捏断。
其它人也跟着惊出一身冷汗,看着云秋染的目光变得分外古怪。
这位云大姑娘是真勇啊,她这样挑衅镇北侯,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把她给宰了?
哦,不对,确切来说,她不仅仅是挑衅镇北侯,而是连太子都一起带进来了。
君不太子的脸色都变得像吃了屎一般难看么?
楚知府和宜川县主头也麻了。
云大姑娘,这里不是咱的地盘,你这么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怎么?侯爷莫非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就准备杀人灭口?”云秋染却没管别人在想什么,而是跟着又补了一刀。
镇北侯一时气得呼吸都粗了几分,盯着云秋染的目光布满了凶戾,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征战沙场二十余年,一身煞气非同小可,一般人被他用这种眼神盯住的,腿早就软了。
云秋染却是双目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腰杆挺直,眉目平静,看不出半丝惶恐或者不安。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张弓拔弩,就在众人以为镇本侯要动手的时候,连勇气势一收,嘿笑着开口道:
“嘿嘿,云大姑娘说笑了,本侯蒙陛下厚爱,镇守边疆,守护的是我大乾百姓,怎敢罔顾朝纲,之前确是本侯言语不当,本侯向你赔不是。”
比较了解镇此侯的人闻声不由一呆,向来不知退让为何物的连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还是说眼前这个女子手里有什么筹码让他不敢擅动?
连勇确实不敢对云秋染出手,起码不敢于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他可没有忘记一个月之前,对云秋染群起而攻的那些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他虽有几分本事,却不敢以一己之力去硬扛云秋染背后的太后,荣王府,或者还有定国公府。
“不敢,侯爷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勇于认错,这是咱大乾百姓之福。”云秋染微微一笑。
镇北侯没有立即接话,他盯着云秋染看了片刻,才接着往下道:
“云大姑娘,连某这辈子识人无数,见过的能人也数不胜数,但一介女子 ,能有你这份胆识的着实不多见,我儿栽在你手上不冤。
让连某想不通的是,如你这般有勇有谋的人,之前十几年,你那谦恭温良,懦弱无能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还是说姑娘你向来有两副面孔,可以随时自由转换?”
今天是他头一回正式与云秋染打交道,一个照面下来,他就知道女儿和儿子输在她手上,是一点也不冤。
不过镇北侯暂时不敢动云秋染,可让他就这么与她握手言和,也是不可能的。
他的女儿和儿子再不肖,那也是亲生的,容不得外人欺负。
“侯爷过奖了,其实每个人都可能有多幅面孔,因为人的性格本身就是复杂多变的,需要根据不同的环境而调整。
就我个人而言,谦恭温良是我性格中的一部分。
如果有得选择,我可以一辈子都是个谦恭温良,与人为善的人,但没有这个条件不是。
就如侯爷你,你能有现在的成就,难道不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蜕变?”云秋染一脸平静的接口道。
“姑娘口才出众,本侯说不过你,殿下,我的私事问完了,心念犬子,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恕罪。”镇本侯没有再和她争辩,转目对太子道了一句。
“连侯身为人父,惦记儿子乃人之常情,孤理解。
更何况你一时言语虽然有些激烈,但能及时反省,想必云大姑娘也不会见怪,云大姑娘,孤说得可对?”
太子将话头接了过来,并将视线投到云秋染身上。
“太子说的是。”
“这就对了,都是自己人,好好的搞得那么张弓拔弩干什么。
楚知府,孤召你过来,是想当面说声谢谢,感谢你及时处理南沙县的灾民,才没酿成大患。”太子微微一笑,接着往下道。
“臣惶恐,这些都是臣的本分。”楚知府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
之前一直在吃瓜看戏的天水郡杨知府听到这句话,心头猛跳,满脸惶恐地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
太子这个时候因南沙灾民的事褒奖裕州楚知府,那就是当面打他的脸。
南沙县归天水府管辖,两地相隔的距离并不比裕州到南沙远。
结果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灾情,他这个知府没什么作为,灾民全靠裕州知府处理。
此事若闹到京城,他这个知府罢官不说,没准脑袋都保不住。
这,这情况怎么和开始说的不一样呢?
正值杨知府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身上:“杨知府,你可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