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染和宜川本以为这趟采藤要面临诸多变故,没想到行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楚知府也好,太子这边的人也罢,中途没有任何人作妖。
用完朝食出发,将所有的藤采回来,回到钦差行辕,天色还没有黑。
倒是镇北侯在看见她回来后,凑上来:“云大姑娘,不知犬子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本侯?”
“等这边的事忙完,侯爷随我一同去裕州带回令公子如何?”云秋染默了一默,接口道。
“只怕没有时间,本侯护送太子殿下过来只是顺道,后日便要前往北境,而姑娘多半要留在这里帮忙种植番薯。”镇北侯道。
“侯爷的意思是?”云秋染眯起眼睛。
镇北侯正要答话,却见太子走了过来,笑吟吟的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呢?”
“臣在问犬子。”
“哦,你家二公子还在裕州,楚知府明天就回去,你和他一同过去把人带回来吧。
云大姑娘,连二公子虽然冒犯在先,但你已经打断他的腿,应该不至于不肯放人吧?”太子将目光转到云秋染身上。
“不敢。”云秋染垂下视线。
原打算将连云虎当成一张要挟的牌,如今的情况,这张牌怕是不太好用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鲜有后悔的时候,此刻却真真切切的有了一丝悔意,为自己的自大。
原本在收到蒋灏宁的信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安排和退路。
而不是借凭盲目的自信和猜测,连带着让朋友都和自己一起陷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好了,不说这些,今个儿天色已经不早了,藤条怕是没法栽种,这东西需要怎么保存?”太子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很快将视线转到采回来的藤条上。
“藤是连根拨的,将根放在水里养着吧,三天之内这些藤条需要全部栽种下去,不然就没用了,栽种需要选湿润,但后期又不积水的土地。”云秋染道。
“这样啊,最近也没下雨,要完全湿润的土地,只能选靠近河边的,引水入田。
我看藤条数量不少,南沙县的百姓都跑了,全放到这边栽种肯定行不通。
这样吧,藤条分三成份,南沙一份,天水一份,裕州一份,你们意下如何?”太子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到庞县令,杨知府和楚知府几人身上。
“臣没有意见。”杨知府和庞县令忙道。
“臣也没有意见。”楚知府更是欣喜。
他还以为太子想揽种植番薯的功绩,番薯藤没自己的份了呢。
“楚大人,这些藤条你带回去,云大姑娘说了,这东西不能久放,正好镇北侯要去接他家公子,让他带几个人,帮着把藤条运过去。”
翌日一早,太子就将楚知府召了过来。
“殿下,番薯栽种的事宜本官也不太懂,是不是让云姑娘......”楚知府的目光落在云秋染身上,下意识的想带她一起走。
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太子打断:
“楚知府,云大姑娘已经将番薯栽种的法子告诉你了,你们自己摸索,你只有一份藤,天水和南沙加起来有两份,云大姑娘自然应该留在这边帮忙。”
“楚大人,你先回吧,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再去裕州看看。”云秋染适时接口。
太子见去秋染识趣,没再多说什么,将目光转到宜川身上:
“宜川妹妹呢,你是留在这里陪云大姑娘,还是和楚知府一起去裕州?”
“我留在这陪云大姑娘吧。”宜川笑道。
楚知府走了,走的时候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在行辕的两天,大家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过一句南沙灾情的事.
原以为太子看在他们懂事的份上,会放云大姑娘离开的,没想到......
“楚大人,你在担心云大姑娘吗?”回程的途中,镇北侯见楚知府心事重重,忍不住笑眯眯的开口问了一句。
“哪能呢,云大姑娘在太子行辕能什么危险,哪用得着下官担心。”楚知府心头一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说得是,是本侯口误。”镇北侯顺着他的话笑了笑。
楚知府与镇北侯一起回到裕州,却没看到云秋染和宜川县主,林浩瀚和南熹等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当着镇北侯的面,不好问,等他将连云虎带走之后,林浩瀚才急不可耐地跑到楚知府面前:“大人,我表妹和县主呢。”
“他们留在太子行辕那边帮忙栽种番薯藤。”楚知府含糊其词的回答。
与南沙县相关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敢提。
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担心自己拼着身家性命把事情报上去,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但凡来的钦差不是太子,他都敢拼上一拼。
可当这个人是大乾太子,他确实怕了。
太子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子,在朝野的口碑都非常不错。
他一个外臣,跑到皇帝面前,告发他的太子,勾结被圣祖流放的郡王……
哪怕查有实证,被抄家灭绝族也只能是自己,无他,皇家要脸。
哪怕皇帝已经恶太子恶到要废他的地步,也绝不能用这个理由。
眼前的这个局面除了沉默,几乎没有其他办法。
“父亲,你可来了,云秋染那贱人呢?”连云虎看到父亲,眼眶一热,两行虎泪流了出来。
云秋染将他的腿打断这么久,只找了个大夫简单帮着固定包扎了一下。
断掉的筋络再续上的可能性已经为零,他的右腿是彻底废了。
“放心,这回谁也救不了她,她死定了。”镇北侯看着儿子的惨状,心中怒火难抑。
楚知府离开两天后,南沙县和天水的番薯藤全部栽种下去。
番薯栽种完的当天傍晚,太子说要设宴感谢云秋染。
云秋染推脱不得,临行前,她一脸复杂的看着宜川:“郡主,你不该随我来的。”
“说这些干什么,不来,我也不一定能离开,走吧,看看他到底想将咱们怎么样。”宜川笑了笑。
宜川虽是皇室县主,却大多时间都在江湖游荡,习惯了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对于死亡的恐惧,倒是不如一般人那么深。
来到宴客厅,云秋染发现除了遇了太子,杨知府和庞县令,还有本该在昨日离开的镇北侯和他的儿子连云虎。
连云虎在看到袁秋冉的那一瞬间,目中迸出滔天的恨意。
“云大姑娘,多亏你帮忙,十数亩地的番薯都已经顺利种植下去,若能实验成功,你当是首功。
芫荽,给云大姑娘斟酒,孤要亲自敬云大姑娘。”太子笑眯眯的开口。
芫荽端起酒杯,正要过去斟酒,却被镇北侯打断,他起身站了起来:“等等,殿下,这杯酒由本侯亲自来给云大姑娘斟如何?”
“难得侯爷有此雅兴,你请。”太子一怔,接着笑了起来。
镇北侯连勇端着酒杯,走到云秋染面前,亲手帮她斟了一杯酒,递到她的手上。
他本该昨天就前往北镜,但是为了亲自送云秋染上路,硬生生的拖了一天行程。
太子适时端起面前的酒,朝她举杯:“云大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