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染端着杯子,没有动。
太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喝酒的缘故,难得好脾气的没有催促。
云秋染垂眸看着杯中清透中散溢着淡淡酒香的液体,默默地在心里计算。
如果这个时候撒出葛之遗给毒药,能放倒多少人。
假如这个房间的人全部被她放倒,她和宜川又有几成概率可以逃过外面的侍卫、和不知藏在何处的暗卫的雷霆击杀。
哎,能顺利逃脱的概率几乎为零,经过反复推算,云秋染心里发出叹息。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久了些,太子终于有些不耐烦,扬起双眉:“云大姑娘,可是孤的酒不够好,你不愿意赏面?”
“不敢。”云秋染按下心思,抬目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看镇北侯,举起杯,准备仰头一饮而尽。
宜川突然开口:“等等,太子长兄,不管怎么说,这几日我也随着云大姑娘一起忙进忙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敬酒,怎的不给宜川斟上一杯?”
“芫荽,给县主续酒。”太子眯眼看了她片刻,对立着旁边的女卫吩咐。
芫荽走过来,端起镇北侯为云秋染斟酒的那个酒壶,给宜川续了一杯。
云秋染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宜川朝她笑了笑,正要说点什么,却见一名黑袍小将匆匆走了进来了,朝太子道:
“禀殿下,西境骁骑营小将沈至安沈骑尉来了,人正在门外等候求见。”
“沈至安,西境?他们这个时候来孤的行辕干什么?”太子的眼角猛地一跳。
云秋染和宜川对望了一眼,皇帝的后招来了。
只是此念刚出,两人心里又同时冒出另外一个念头:只是来人为什么是沈至安?
宜川少居京城,只知沈至安不喜云秋染,痴恋镇北侯的女儿连梦晴。
为了连梦晴,不顾家族面皮,非要在娶妻的当天同迎连梦晴为贵妾。
婚后为了连梦晴这个爱妾,各种针对云秋染这个发妻,逼的染染在成亲一个月后,就不得不与他和离。
并不知云秋染与他和离之后,沈至安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而是下意识的认为,以沈至安和镇北侯以及染染的关系,他在这个点到来,只怕不会站在染染这一边。
云秋染想的是,西境来人不稀奇,只是来人为什么会是沈至安呢?
他去边关,竟然选择了荣王世子镇守的西境吗?
“让他进来。”太子深深看了云秋染一眼,吩咐道。
云秋染和宜川手中的酒杯自然而然的放了下来。
“末将沈至安见过太子。”不消片刻,沈治安就和黑袍小将一起走了进来了。
“不必多礼,沈骑尉,你因何事来孤的行辕?”太子摆了摆手,问。
“禀殿下,我们收到消息,西梁国有探子越过边境,跑到天水裕州一带,企图搞破坏。
我们追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外逃的灾民,才知道南沙县发发生了这么大的灾情。
据灾民所描述,沙云山脉的坍塌不怎么合理,末将怀疑和西凉国的探子有关,就过来看看。”沈至安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说完之后,不由自主的转目看了云秋染一眼。
话说他是真没有想过会在太子的行辕看到云秋染,突然来此,确实是奉命行事。
太子张了张口,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可以轻易镇压楚知府,也可以让云秋染等人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可他镇不住镇守西镜的荣王世子,同样也镇不住沈至安。
大乾四大武将世家,唯一的一个、一门心思帮他的只有外祖辅国公。
其他三人只听皇命,这也是为什么他一门心思想拉拢镇北侯的缘故。
可镇北侯这个人太过油滑,面对他各种明里暗里的示好,既不拒绝,也不明确表态。
就比如沙云县的事,他不会帮他做除了保护他安全之外的任何事,也不会主动将这边的事报给皇帝。
若非和云秋染之间的矛盾太深,想亲手送她一程,他昨天就直奔边关了。
太子这一刻心里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庆幸,庆幸沙云山支脉的山体坍塌得够彻底,将一切需要掩埋的东西都已经掩埋。
即便有人查出什么不妥,也死无对证。
“是嘛?孤也刚到两三天,南沙县的灾民得裕州知府楚雄的协助,及时分流了出去,没有惹出什么乱子。
孤欣慰之余,本要详查灾情起因,恰逢云大姑娘发现了一种新作物。
孤想着南沙遭此大灾,百废待兴,就先让人将这种作物栽种下去。
打算明天就去调查灾祸的起因,没有想到沈骑尉就过来了。
这样也好,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好好查查,看看南沙县的灾情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若是人祸,但凡我大乾官员有牵扯其中者,孤一个都不会饶恕。”
太子沉默了片刻,很快缓过神来,顺着沈至安的话往下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义愤填膺。
真是好演技,云秋染看得差点忍不住为他鼓掌。
庞县令和杨知府则是垂眸看自己的脚尖,藏在衣袖下的手却紧握了起来。
若真要详查,他们只怕在劫难逃。
别的不说,但说灾情上报的时间,比实际发生时间晚了七八日,凭此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掉脑袋。
然而这种事根本掩盖不住,那么多的百姓,不可能都死在外面。
更何况还有眼前这两个女子,半个月前,她们来过沙云山脉一次。
“太子长兄,今天是你为云大姑娘设的庆功宴,难得沈骑尉也来了,不如一起入席吧,太子敬我们的酒还没喝呢。”
一直没说话的宜川突然开口道了一句,说罢,还举起了放在桌上的酒杯,云秋染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等等。”太子脸色一变。
“怎么,这酒有什么问题吗?”宜川挑眉。
“酒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孤突然想起了,这壶酒放了些……
咳咳,总之,这壶酒更合适男子喝,你们喝不妥。”太子心中大恨,口中却不得不飞快地找出理由。
真让她们俩喝下这杯酒,他这个太子只怕也做到头了。
若沈知安没来,云秋染和宜川死了,他自然有一百种办法毁尸灭迹,并不让自己牵扯分毫。
沈至安在这个时候出现,很显然是父皇的意思,父皇不信任他,才传信西境,让荣王世子派人过来查探。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和太子和连侯换上一杯?”云秋染笑眯眯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