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郎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活到五十岁,在允江这块地面上,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今天却于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被人掌掴了两记耳光,这是何等羞辱?
可是云秋染口中那句皇家县主硬是生生惊得他不敢当场发飙。
他是一路通过科考,走上金銮殿,亲眼见过圣颜的人。
不比脑子蒙昧,什么都不懂妇孺莽汉,深知皇家威严,不容冒犯。
不过他心存忌惮,承平伯夫人余氏显然没有这样的顾忌。
她在看清云秋染的相貌后,立即立起双眉,尖叫大叫:
“又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在苏临与我们杨家做对不说,又跑到允江来欺负我们余家人,真当我们杨、余两家是泥捏的不成。
大侄子,你发什么愣啊?你母亲被人打了都不知道反应吗?赶紧将她抓起来乱棍打死。”
余氏刚进来的时候,注意力主要在王三娘身上,并没有注意站蹲角落、没有吭声的云秋染。
现见她冒头,行事还如此霸道,只觉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她身上虽有个伯夫人的头衔,实则脑子空空,愚昧之极,不然也教不出杨大郎那等又蠢又恶的儿子。
被云秋染一通凶猛如虎的操作整懵的郑知府,受余氏一通尖叫,终于缓过神来。
他缓神之后,立即开口阻止脑子有坑的余氏:“这位夫人,公堂之上,不可随意咆哮,闲人更不得插手公务。”
“那她让侍女打人,大人怎么不管?”余氏伸手指着云秋染,表情十分不服。
“你认识这位姑娘?”郑知府不答反问。
话毕,视线不自觉的落到宜川和云秋染脸上。
两个姑娘相貌气质都十分出众,不像普通人家养得出来的。
“哼,她就望京那位闹得沸沸扬扬的和离妇云家大姑娘。”余氏昂起头,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屑。
当日在赛狮场,与云秋染以及林家人闹得不愉快后,回到家就通过儿子和丈夫知道了云秋染的身份来历。
在得知云秋染是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和离妇后,她心里对云秋染一万个瞧不起。
在余氏的观念里,像云秋染这等既无夫家依凭,又无娘家撑腰的女人,简直是可怜又可悲。
她原以为在说出云秋染和离妇的身份后,会惹来满堂的唾弃和白眼。
哪知话音刚落,郑知府立即从堂上下来,走到宜川县主身边,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县主。”
行完礼后又朝云秋染拱了拱手:“云大姑娘,久闻大名,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余氏瞧得瞪大了眼睛,郑知府疯了不成?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和离妇这般低声下气?
郑知府可没空理会余氏,余氏不知这位云大姑娘的本事,他知道啊。
虽说允江离京城有一千多里,但架不住一个多月前,望京那起因污蔑构陷云秋染引起的事件闹得太大。
参与污蔑诽谤,被革除功名的举子中,有一个就是允江的。
据回来的举子说,被革除功名的举子中除了他们允江这个,还有好几个是望京手掌重权的世族子弟。
望京那么多大户都刚不过眼前这女子,他一个小小知府,何德何能,敢得罪她?
这位大名鼎鼎的姑娘是宁远侯府的嫡长女,定国公府世孙的前妻,太后宫中的常客。
以她的身份,称宜川为县主,那宜川的身份必然就不会有假。
“大人不必多礼,我们之所以会进府衙,纯属偶然,并无任何插手贵地公务之意。
对这位老妇人动手,实在是因她的嘴巴太臭。
至于其它的,我相信大人的为人,定然会秉公办事。”云秋染还了一礼。
“多谢姑娘的信任,本官一定秉公办理。”郑知府忙道。
复转身再次向宜川赔礼道歉:“县主,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知者不罪,大人不必在意我们的身份,我等路过允江,纯属偶然,你将我们当成不相干的闲人即可,只是王三娘的事,望大人务必秉公办理。”宜川县主摆了摆手。
“一定一定,本官一定秉公办理,绝不徇私枉法。”郑知府连连点头。
“知府大人,你,你怎能……”余氏气懵了。
云秋染说宜川是县主,她就是县主吗?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
当日在苏临,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没能出去,让她难受了很长的时间。
现再次碰上,余氏本打定主意,定要好好出这口恶气。
哪知刚开口,又被人一把给按了回去。
余氏一时只气得理智尽失,张嘴就准备质问郑知府。
只是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余大郎给打断:“五弟,五弟妹,送姑母和母亲回去。”
五弟,五弟妹就是跟在余氏和于老夫人身后的那对青年男女。
郑知府听过云秋染的大名,他自然也听过。
在明知对方的身份后,让余大郎继续和云秋染、宜川硬刚,他没有这个胆气。
“大郎,你,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母亲被人打?”
被东竹两巴掌打得蒙头转向,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的余老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儿子。
“送他们回去。”余大郎不敢与母亲对视,再次吩咐堂弟和堂弟媳。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走,县主也不能随便打人吧,还是打我这个年纪的老婆子。
我要找人评理去,老身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放开我!放开我!”余老夫人眼见侄子和侄媳要拉自己,立即大声喊叫。
余氏也不肯走,她都快要气疯了,哪里甘愿就这么离开。
就算宜川真是什么县主,但这里是允江,不是京城。
两女身边也没见什么护卫,用得着这么怕她们吗?
余大郎见堂弟和堂弟媳不敢用力拉母亲,立即又召了两名衙役上前帮忙。
有了衙役的帮忙,无论于氏和于老夫人乐不乐意,很快被人连拖带拽的带出了大堂。
余氏被人拖走的时候还恍若在梦中,依然搞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云秋染虽然出自侯府,但是与娘家关系一般,和离之后,定然将前夫家也得罪了。
她的前夫家可是大权在握,宫里还有个深受帝宠的贵妃的定国公府。
一个被娘家不喜,又被有权有势的前夫家厌恶的女子,有好什么好怕?
堂堂县主和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在皇室显然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存在。
这样的两个女子,大家为什么这么怕她们?
为什么?为什么?余氏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