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光朝廷的请求下,仙都教两次以仙都阵助周军拒敌,使敌人钝锋挫锐,周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第三次则因为周军未履时仓促提前出兵,导致陷入苦战,最后以仙都派发动常山蛇阵力挽狂澜。尽管取得空前的胜利,但周军也为自己的仓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周军几乎全部数千人的主要战斗力都被百毒教召唤起的毒虫所伤,性命危在旦夕。幸亏有仙都派及时赠送的银丹和药丹数十枚,周军将这些丹药熬制成汤水令将士服下,才见好转。但是丹药能救命,却不能速效。这些受过毒伤者需要一段长时间的修养才能康复如初。
重光朝臣正是为此事挠破了头,按理说王军大败亏输,损兵折将,此时若能有兵力乘胜追击,定能一举夺回河都城,将王军彻底赶出河都郡。但是照目前情况,周军光恢复元气就需要十天半月,此段时间内王军定然也等得到休养生息,甚至会乞得援军,再次将周军封堵在大山之中。重光朝再靠缴获已难撑过下一个周期,这就陷入了两难之中。欲战不能,不战则前途堪忧。
之前派往各地乞求援军的使者去了一批接一批,可是都泥牛入海。思来想去,手中无牌可打的朝臣们将目光投向了神秘莫测的仙都派。自常山蛇阵之后,周朝君臣将士上下再无人敢于小看仙都派人士了。若能得到仙都派相助,光复河都城或许只是小事一桩。但是也存在一个问题,周朝之前与仙都人的协议是仙都人只负责保证仙都山境内周朝人士的安全,并无替周朝打仗的打算,仙都派是否首肯,或者有什么条件,尚在两可之间。经过外朝商议,身受重伤的张万城列席,最终决议派出少司命张缙彦代表朝廷上天都峰向仙都派陈述朝廷的请求。
从周朝驻跸之地的鼎湖镇到天都峰顶,又是两日时间过去。张缙彦一介书生,这一段长途跋涉就差点要了命。张缙彦是凡人,上天都峰最后一段几乎全部要使用吊篮。望着吊篮悬空在半山崖的云海里,底下又是万丈深渊,连接吊篮与山顶只有一根绳索,张缙彦数次脚软筋酥,眩晕呕吐。如此高度,通常只有猛禽才会筑巢,仙都人却安居乐业。逐渐适应过后的张缙彦不得不感叹仙都人的身负绝艺却又与世隔绝!
天都峰上,议事殿里。
仙都派代掌门时俊迁再次召集大会。此次大会将讨论并决议仙都派对大周朝廷的援助问题。会上限制援周与扩大援周的意见激烈交锋,最后形成了主要两派意见。一派维持上次大会的决议,将援周限定在仙都山范围内。另一派认为为了国泰民安,在上次援周协议的基础上,可以适当扩大援周的范围,将之推及仙都山边缘的河都城。最后,两派对同意扩大援周派的一项决议进行表决。表决的内容为,代表本峰本司的意见,你是否同意对周朝进行扩大化的援助,后附列援助的范围,以及援助的内容、条件若干。
表决前,周朝代表少司命张缙彦进行最后的游说。
张缙彦将大殿内所有列坐者都看了一遍,开口道:“列位!大周朝乃本国正朔,重光皇帝乃大周天子。大周天子奉天之命,管理天下九州,亿兆臣民。如今康王作乱,妄念成狂,掀起兵戈,危及社稷,祸乱苍生。我皇帝、太后素知仙都教愿秉公道,安人民,除暴乱。今朝廷危如累卵,故恭请仙都教派员辅助戡乱,为我朝光复河山助一臂之力。若事败,则天下苍生不幸,我圣朝天后、皇帝母子俱死。若事成,则我朝及太后、皇帝愿奉仙都教为国教,尊仙都真人为国师,使天下九州臣民咸知圣教之名,感念圣教之恩。”
张缙彦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冷静地计算得失。对于仙都派来说,此次援助失则无所失,失则仙都数百里高山可以抵挡十万大军。得则虽得虚名,但可使仙都教一跃而成为国教。至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挟救驾之功收获国人之顶礼膜拜,并可一举斩断幽都魔教之流在中原生长的土壤。细细思量,似还有益。但这也会极大破坏仙都派之密修传统。使教派之徒不能安心于修炼之道,只顾杀伐之事,此又有大流弊,不可不慎。
表决结果,神剑峰领衔、天都峰、不老峰同意共三票。反对票步虚峰领衔,各峰各洞散修长老及五司各一票,共三票。表决不通过。五司之中,度支司、金丹司同意,符箓司、法器司、戒律司反对。
如此结果,张缙彦大失所望,以为已无挽回余地。正要告辞,忽然见龙雪衣出列。众人一静,她开口道:“诸位,我知道大家对过多干预山外之事有所担忧,担心违背我仙都派数百年来清净无为的和谐之道。那可否作一妥协呢,此事由我神剑峰主力为之,不用劳烦各峰各洞各司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只需容许我神剑峰在此作一尝试,若能成功,则既帮助了周朝,又弘扬了正义,维护了正道,还挽救了一郡的百姓免遭兵戈之苦,同时还能弘扬我仙都派之教法,勤修己身,教民为善。若失败,亦并无损失,只是我神剑峰作一错误尝试而已。我想请诸位对此内容再行表决一次。”
张缙彦闻言,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方才只是察觉龙雪衣秀丽,骤然间才发觉其心志高远,绝不类寻常女子。许久,大殿内无言。时俊迁道:“既然各位无其他意见,那么请表决吧。同意的请举手。”
表决结束,反对两票,同意四票,第二份决议通过。
议事殿门口,张缙彦穿过两名高大的戒律司守门弟子身旁,一片金黄色的照耀得他睁不开眼。不辱使命,张缙彦突觉一阵轻松,心中希望冉冉升起。走出几步,回头一看,却见那位提出决议的女子立在门口,也正向自己头来目光。张缙彦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女子与一名英俊男伴相伴,转向廊庑下朝后山走去了。
由于心情轻松,张缙彦并没有像上次匆忙而来匆忙而去的许陵一样,他对这片钟灵毓秀之所充满了好奇。这一次来,他了解到了仙都派源远流长的历史。他想知道是什么促使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的神异人士灿若繁星,是什么力量使他们能够召唤出无坚不摧的大蛇,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内核,促使仙都派如此繁盛,发展出了如此多的秘术,又是什么使它经久不衰。征得同意,张缙彦游历了半个天都峰。参观过议事殿,功课殿之后,张缙彦慢慢起了一丝敬意,于是兴趣愈浓烈。可惜时间流水,很快天就黑了。张缙彦在天都峰弟子安排下,需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山下。
天黑前,张缙彦将消息带回了鼎湖镇,朝臣一片欢呼雀跃。张缙彦将消息也递给了吴仕道,吴仕道却忧心忡忡。张缙彦讯问,唔知道道:“近来朝廷皆为短见之臣,小胜则骄,张狂轻敌,细败则馁,唯恐不继。如今只是拿一协议,还未有所行动的细则,则皆欢呼胜利。”吴仕道谈了口气,“我圣朝中兴有望乎?”
张缙彦道:“我看那仙都人言行甚稳,不似骄矜之徒,明日就会派人与我等商议细则,加上其神异技能,定对我朝大有裨益。这是一可喜之事,大臣们庆祝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吴仕道道:“满朝公卿,数千将士,却要以帝王之尊而求助于方术之士,原本就是极隐忍之事,还要看人家脸色。人家觉得好了,我等就喜,手足无措,人家不帮忙了,我等就悲,束手无策。对此我并未觉得可喜,反觉可悲。”
张缙彦默然良久,喟叹道:“卧薪尝胆,背水一战,原本此间无奈情境的无奈之举罢了。明日与仙都人商议细则之事,我还得准备准备,到时候请太傅一定尊临。张缙彦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