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城邑感觉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她居然看到一具人骨在扒她的衣服。
尽管这个梦太过离谱,对方甚至连个人都不是,但闰城邑还是死死护住自己的衣领,满脑子都是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女儿身的身份。
“撒手啊,我咬你的伤口有尸毒,不处理你会死掉的。”
闰城邑感觉自己太奇怪了,居然做梦梦见骨架子会说话,声音还听甜美,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一看骨头架子的脑壳,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猜对了,一点都没考虑从一具头骨上,能看出什么性别和年龄。
果然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会发生,连她的思维都受影响了。
白骨女撕扯不过闰城邑,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眼的看着抱着自己胸口衣襟一脸紧张昏迷中的女人。
大统领在上,她一个白骨妖,居然撕吧不过一个生病的人类!天理何在啊,她这么弱的嘛?
看着自己的骨头手,白骨女不敢置信,她明明强到在刑场厉鬼里随意虐渣,抢食从来没有输过,怎么会打不过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真是……越看越满意啊,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
白骨女惋惜的骨头都痛了,这要是个男人,她肯定帮她快点死,哪儿还会想方设法的施救啊。
尸毒入骨,就再难救回来了,只能死后化成白骨,成为白骨妖。
这个人类到时候,会不会记恨自己,来找自己报仇?
白骨女想想就后怕,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多个敌人,还是赶紧将尸毒吸出来,救人要紧。
白骨女咬咬牙,再次扑向了闰城邑。
边一眨了眨四只眼睛,将洞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见白骨女制服不住闰城邑,干脆出手帮了她一把。
闰城邑只觉得一股暖流席卷全身,浑身舒服的没了力气,终究让骨头架子得了逞,扒开了她半边衣服,露出肩膀上已经发黑的伤口。
她心脏绷紧,浑身都僵硬了,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居然被个骨头架子给揭开了。
它会不会说出去?
会不会当众揭穿她的身份?
若是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被公之于众,自己筹谋这么长时间的布局将满盘皆输,不但自己和父亲性命难保,追随自己的人也难逃死劫,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夺位的朝臣也将一败涂地,甚至搭上整个前途。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真相大白那日,会不会怨恨自己的隐瞒和欺骗?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也要背负身后支持她的人的性命的罪孽,就算死了都魂魄不得安宁。
可她何错之有。
若不是老皇帝咄咄相逼,忌惮爹爹,六秦王府需要一个继承人支撑起全府人的性命,让宗亲知道六亲王有后,顾忌血脉延续,她何至于出生起就被迫成为男子。
她夺权,是有野心,有私心,不想再受制于人,没自己想的那么大公无私,没跟边一承诺的那般全都是为国为民,可她那夜许下的承诺也并非妄言,难道就因为其中掺杂了自己不想受制于人的私心,就让她遭受这一切吗?
她想护住在乎的人,就得登上高位。
她想建国安邦,守卫疆土,就得登上高位。
只有那个位置,才能护她所护之人,才能一展心中宏图。
怎么能单单因为一具身体,就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白骨女伸出一根骨指,掏进发黑的伤口里,一边扭转,一边寻找毒根。
看到闰城邑哭成泪人,惊讶地说:“怎么还哭啦?很疼吗?哎哟我忘了,你们人类会痛呢。”
她一边挖,一边感叹:“哎,还是做骨头好,骨头就没有痛觉,皮肉早就没了,哪怕是骨头断了,我都不疼呢。这么说来,白骨妖要比人类还要高级呢,嘿嘿嘿。”
指骨在皮肉里挑起毒根,白骨女勾住那毒根,用力往外一把,黑糊糊的毒根扒着一些血肉直接被从伤口里挑了出来,那毒根入树根一般根系发达,离开伤口的时候还有些不满,根系之间抱着一小团一小团碎肉,是它对拔出的不满反抗。
白骨女将毒根团吧团吧,随便找个地方塞进骨头里,再看闰城邑的伤口,已经变得红润了许多,显然毒素已经被拔除,很快她的高热也会降下来。
边一看得兴致勃勃,没想到白骨妖的毒素是如此具象化的实物,要是被它扒在骨头上,进入骨髓之中,将会很快感染整具骨架,想要拔出基本是不可能的,人也离死不远了。
闰城邑是个女孩子,可真是太幸运了,幕后黑手恐怕做梦都想不到,闰城邑会活下来吧。
他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闰城邑是必死无疑的结局,最有力的皇位竞争者死在妖怪的手里,任谁都不会想到真正的凶手身上。
边一从未想过,自己的人仆里,居然还有利用妖怪害人的家伙存在。
这应该属于背叛吧。
一定属于背叛。
夺一把椅子,她容得下各凭本事,却容不下利用妖,残害手足。
边一周身变得格外的冷,全京城的术士今晚都没说成好觉,纷纷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白尤擦了一把额头冷汗,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居然将大统领惹的如此生气,居然能够影响他的识海,他差点就吓死在自己的识海里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白尤起床开门,门外是抱着枕头,穿着里衣来找他的沐星,看到他开门,弓着身子就要往里挤。
白尤赶紧拦下他,怒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半夜三更跑我房里想干嘛。”
沐星脸色苍白,满眼惊恐,也不关白尤的脸色黑的多难开,使出牛劲硬挤进屋子里,二话不说直奔床铺,将枕头往床里一扔,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死活不出来了。
白尤气道:“你给我下来,下来,这成何体统!”
沐星抱住被子,奋力反抗,“不下,我不下。我害怕,我今晚要跟你睡!”
白尤都气笑了,“多大点事儿你就害怕?你惹大统领了?”
沐星连连摇头,开玩笑谁敢惹她啊。
白尤:“你没惹你害怕个啥,只是让你做噩梦,又不是要你命,没有性命之忧,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别扰我休息。”
沐星眼圈都红了,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尤,哀求道:“就让我住在这里吧,我真怕我睡死过去,有你在,你还能抢救一下我。这位新上任的大统领当真是难以琢磨啊,那情绪,忽冷忽热的,我还得罪过她,我是真的怕啊。”
好家伙,居然真哭了?
白尤无语,只能认栽,脱了鞋袜上床,将沐星往床里踹了两脚,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身后的人一点点挪过来,挨上了他,才老实下来。
白尤无奈叹了口气。
……
搜索闰城邑的妖精鬼,边一传化让祂们都回了家。
暮少春、秦茹、裴美人、魅公子四人赶过来的时候,远远停在大树外围,谨记边一的吩咐,不敢靠近惊扰到里面的白骨妖。
秦茹见边一过来,小声问道:“还活着?”
边一知道她问的是谁,点头说:“有口气在,应该死不了,只是我还需要白骨妖带着她去找幕后真凶,暂时不能救她出来。”
秦茹知道人活着死不了,就不再关心闰城邑在洞里面舒不舒服了,边一的安排就是她无条件支持的,人不死就行。
暮少春想了下,问道:“是皇位之争的人下的手?”
边一点头:“还不知道是谁,但肯定跟夺权有关。”
魅公子听到这里,惊讶地说:“闰氏族人利用妖族戕害血亲?这是对方相氏的背叛,我当十二鬼使的时候,也遇见过闰氏皇族里出过这种事情,当时整个皇族上下直接血洗了一遍,闰氏本家一支全部死绝,现在的闰氏皇族都是当年另外选出的旁支传承下来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做这种事,怕是忘了当年的事情了。”
魅公子啧啧摇头,人类就是健忘,还没有过百年呢,后人就忘记对这件事的恐惧了。
用方相氏的属下杀掉方相氏的人仆,真是嫌命长作的一手好死。
他偷偷看了眼边一。
边一刚继任方相氏之位,但对方相氏的传承和忌讳也是一并传承的,她可能对这些感觉有些懵懂,但绝对不是无知。
就如她突然在乎起闰城邑这个人的生死,就是因为闰城邑是最适合做贴身人仆的人选。
当年三亲王和老皇帝同时被带到大殿上等待方相氏亲选,外人都以为是选皇位继承人,可只有皇帝知道,方相氏选的是人仆继任者,落选的那位,才会继承皇位。
三亲王是宋枝无百年来选的唯一一个人仆,老皇帝当年知道真相的脸扭曲的样子,魅公子至今都记得十分清楚。
明明他争的就是皇位,但知道真相以后,对三亲王的嫉妒,也明显的掩饰不住。
魅公子不喜欢老皇帝,对宋枝无没有选择他,一点都不意外,所以他利用老皇帝想要复活宋枝无的时候,也毫不手软。
只可惜,计划失败,倒是成全了边一。
魅公子想到不愉快的事情,抿了抿嘴,陷入了沉默。
秦茹还等着魅公子说当年皇族里发生了什么事呢,结果这妖居然走神起来,可她也不敢发脾气,生怕惊动了不远处的白骨妖。
边一也想听这些皇族秘闻,坊间话本里可没有这些,就连说书先生,都没有听过说这些故事的,想来应该是被严密的封锁了消息,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闰氏家族里一些长老了,还有眼前这个当事人之一。
但见魅公子说着说着就多愁善感起来,边一猜他又是想到了宋枝无,干脆就没打扰他,让他继续缅怀逝去的原老大去了。
边一唤出长戈,从长戈独有的空间里掏出一堆瓜子零食塞给众人,这些东西都是李大娘炒的干货,边一塞了一点到长戈里,这时候倒是消磨时间的好东西。
边一、秦茹、暮少春几人蹲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推测白骨妖什么时候从树洞里爬出来找人,还要时不时留意一下洞里的闰城邑生命特征,以防人嘎了。
裴美人啧啧摇头,边一变成大妖怪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人性是越来越少咯。
天刚蒙蒙亮,边一打着瞌睡,就被暮少春推醒了,她赶紧看向树洞,果然看到一具披着比白麻袋还不如的衣服的骨头架子,背着闰城邑,鬼鬼祟祟的从树洞里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后,才从树洞里蹦出来,往一个方向狂奔。
秦茹震惊:“天呐,它怎么跑的这么快。”
说完几人蹦起来就追,一点都不敢迟疑,就怕犹豫一秒把妖给跟丢了。
边一追了段路程,疑惑的问魅公子:“白骨妖跑这么快的吗?”
魅公子一脸疑惑,说:“我记得……没有这么快。这只妖肯定有古怪。”
边一点头,昨晚她也发现了白骨妖的古怪之处,以白骨妖的习性,这只妖太过干净了。
白骨妖跟他们拉开了很大的距离,边一刚开始还害怕追的太近会不会被发现,现在好了,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得拼尽全力才不会被甩下,慢一点就看不到白骨妖的影子了。
只见白骨妖穿梭了几个街道,一路往城东宗亲所住的片区而去。
这与边一几人的猜测相符合,幕后真凶就出自宗亲之人的手。
这里住着的都是有册封的亲王,如七爷那种被贬出闰氏族谱的人是住不进这样的地方的,就连与皇族远一点的旁支血脉都住不进这里。
如今能够住在这里的亲王,除了六亲王外,还有四位亲王,都是老皇帝的亲堂叔。
先先皇继位后,一共册封了七位兄弟为亲王,如今还活着的四位亲王都是当年年纪最小的弟弟们,如今也是子嗣延绵,四世同堂的都有。
他们也是皇位竞争最有力,最名正言顺的几位亲王。
边一看着白骨妖背着闰城邑跳进一户大院,边一几人赶到后,裴美人特意绕道大门前,看了眼上方的匾额,回来跟边一说:“这里是礼王府。”
礼王,是先先皇最小的弟弟,被册封为亲王的时候,才六岁,比老皇帝还要小三岁,家中一共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孙子辈的十几人,最大的孙子已经十七岁,最小的孙子才刚满月。
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