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微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在病床边投下一条斜斜的光影。墙上的时钟轻轻跳动着,滴滴的声音仿佛与沈奕平稳的呼吸交织在一处。
沈奕醒得很突然,他睫毛微颤,睁开眼的一瞬,他有片刻的怔忡。他猛地坐起身,身体因一夜未动而僵硬,背部传来轻微的酸痛。
他下意识地朝旁边的病床看去,却猛然一僵,那张白色床铺上空无一人。程慕不见了。
沈奕眼神一沉,整个人仿佛从沉睡中骤然惊醒,脑子里“嗡”地炸开。他顾不上鞋子是否穿好,几乎是本能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脚一落地还有些发麻,但他毫不在意,眼神焦灼地扫向房间四周。
“程慕?”他开口喊了一声,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沈奕喉结滑动了一下,眼中迅速攀上一层怒意和不安。
他刚迈出两步,卫生间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白色的水汽自门缝中逸散出来,像晨雾一样轻盈。穿着病号服的程慕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湿毛巾,额前的碎发微湿,显然是刚洗漱完。他一出来,就对上了沈奕那双阴沉冷厉的眼神。
“少爷,你醒了。”程慕看着他。
沈奕盯着他看了两秒,眉头深锁,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直到那紧绷的弦悄然松开。他闭了闭眼,然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朝他下了命令:“你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问题直接按铃找护士。我还有事要处理。”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理智,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只是幻觉。
其实这两天,工作已经堆积如山,秘书催了无数次的电话,项目报告、财务审批、高层会议……一切都因程慕的昏迷而停摆。
他从没为了谁能放弃自己的工作,可那两晚,他却哪也没去,只坐在这间病房里,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是看着那个安静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
程慕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转身坐回床上,手指稳稳地支在床沿,垂着眼帘没说话。
沈奕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的扣子,将手边的外套拿起披在肩上,正准备离开。
“少爷。”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程慕的声音把沈奕的脚步牢牢钉在原地,他转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程慕已经站起身来,他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管药膏,那是他问护士要的,一步一步地走到沈奕面前,把那管药递给了他。
“应该有用”程慕抿了抿嘴唇。
沈奕眉头一皱,伸手接过那管药膏,却什么都没说。两人手指短暂的触碰,沈奕也没有反应,只是转身就走了。病房门“啪嗒”一声关上,病房又恢复了寂静
程慕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到床边,缓缓坐下。沈奕的反应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贯是那样,冷静、清晰、自持到近乎残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沈奕在找不到他时眼中的慌乱,那并不假。哪怕他什么也没说。
他靠着床头,看着窗外泛白的天空,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眼里没什么波澜,嘴角却似乎泛起了一道极浅的弧度。
沈奕走出病房时,天已完全亮了,清晨的雪仍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整个世界像被覆上了一层柔白的纱,街道、树枝、车顶,全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风刮的很轻,却冷得直钻骨头。
他一步步地走下医院的石阶,鞋底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白茫茫的世界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他的车停在医院侧门不远处,此时车顶已落满了积雪。他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车灯一闪,而后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车里冷得像个冰箱,方向盘也带着刺骨的凉意。可他没有立刻点火,也没有打开暖气。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那一管药膏。他知道程慕一定看到了他掌心那些被烟头烫出来的伤。
他指尖稍稍使力,挤出了一些膏体涂抹在自己掌心上。药膏的触感冰凉,就像是雪花落进掌心的感觉。可就是这点冰凉,在他的心口柔柔地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