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我闭嘴。”温柔到了一边,开始烤制野鸡。
她带的包袱里,有几罐用小木瓶装好的调料。
没想到她居然真不说话了,闷头去烤鸡。
薛染习惯了她总在身边叭叭叭,这乍然只能听见火烧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洞外的山风呼啸。
反倒有些不适应。
他悄然去观察她神情,见她目光在烤鸡上,没什么表情,莫名有些浮躁起来。
难道是他刚才语气太凶了?
她怎么真不说话了?
可她之前不是......总不正经,嬉皮笑脸地耍赖,根本不听别人话吗?
她是不是生气了?
薛染面色如常,脑子里却已经乱成一团了。
直到温柔把烤好的野鸡取下来,用树叶垫着递过来,他还在走神。
温柔:“想什么呢?”
“想你——”冷不丁听见这问题,薛染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又瞬间咽了回去,“什么时候烤熟。”
温柔顿了顿,待他拿过烤鸡后,眉眼含笑地坐到他对面,那双水眸波光潋滟,总让人有种她看狗都深情的错觉:“听你这前两个字,我还以为——”
对面的少年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瞪着她:“你以为什么以为!”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又没说什么奇怪的话,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东西!”
“都说了,不说话憋着我难受。”
“那你刚才不说话怎么不难受?”薛染一时没防备,就脱口而出了。
温柔:“你刚才就在想这个?”
“!”
炸毛小狗顿时哽住,漆黑的桃花眼里全是怔愣无措,瞧着不太聪明。
在他还没理清楚混乱的思绪时,就听见她说了一句:“我不会跟你生气。”
薛染微怔,心间涌出的陌生情绪让他有些茫然。
结果下一瞬就听见温柔补了一句:“我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的道理。”
薛染:“......”
他肯定是脑子有病才会想她会不会生气,她惹别人生气还差不多!
......
月上柳梢头。
山间越发寂静了,只能听见风声虫鸣,和远处隐隐的兽吼。
薛染喂好了自己那只胖嘟嘟的蛊虫,不由用手指点了点它。
小胖虫子立刻愉快地在他手心打滚,因为过于辣眼睛的样子,滚得也很辣眼睛。
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蛊虫不好看。
薛家一脉,有着南苗极其难得的蛊术天赋,可这一脉也有着让人觉得上天也不是那么不公的地方。
代代相传的疯病。
都说,这是诅咒。
许多薛家人,哪怕一开始看起来很正常,可在受到刺激后,也很可能会犯病。
伤人杀人自尽的例子比比皆是。
大人教着孩子别和他玩,说他坏话去加深孩子的印象,怕孩子靠近他,被他发疯伤到。
幼年时,总会听见不懂事的小孩儿喊他小疯子。
他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哥哥和干娘,大家都不喜欢他,总担心有一天他忽然像薛家的其他人一样发疯伤人。
小时候没人愿意和薛染走得近,薛染会难过。
等长大懂事一些了,他也不愿与别人走近。
或许有被人不喜的排斥,也有担心与人深交后伤了自己在乎的人的退缩。
他性子孤僻,说话又难听的,就更没人理他了。
这只蛊虫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所以他每一顿都会让它吃饱吃好。
久而久之,就长成这样了,确实和别的蛊虫体型差较大,难怪温柔非要说它是蛊猪。
在十万大山中,没什么朋友,他出来之后,就更没有了,只有想要长生蛊,想要他命的敌人。
只有她......如果她不是骗子......
思索间,他的目光转向一旁。
温柔靠在山壁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是赶路太累了?
山风从洞口灌入。
薛染狐疑地看了一阵,发现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动静,察觉到拂面的凉意,眼神飘忽不定。
她似乎穿得比较单薄。
他过去如果把她惊醒了怎么解释?
一阵后,他忽然起身。
她习武,又是江湖人,恐怕防备心重。
于是,纠结了好一阵的薛染鬼鬼祟祟地摸出了随身带的一个比指甲盖大的盒子。
打开小盒子,从中挑起些许药沫,他又往温柔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没动静,才放心用内力推散飘入风中。
等了一小会儿,薛染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披风给她搭上。
他指尖不经意擦过那柔软的黑发,顿时一僵,又迅速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快得跟做贼被抓了一样。
温柔:“......”
他嘴上恨不得见人就咬,成日作出一副凶巴巴、阴恻恻的样子。
闹了这么半天,连迷药都用上了,就为了披个披风。
这行为和为了一碟醋包了顿饺子也差不多了。
哪怕她没睁眼,也能听见动静,不难猜出他的行为。
薛染回到原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心跳快得有些不寻常,愣是在山洞里坐了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他看她的眼神都有点飘忽。
温柔蔫坏,又要时不时假装好像发现什么了,又不揭穿他。
但薛染也不傻,被逗了两回终于发现了。
“把张一刀他们留在江州你太无聊了,所以耍我玩?”
温柔赔笑:“我错了,跟你道歉,咱揭过去行不行?”
薛染冷嗤一声。
他算是看透她了。
是,道歉道得是快,下次还敢。
“下次还这样,是吧?”
温柔:“咱做人别这么直白嘛,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要过吗?”
......
几名紫衣卫隐没在人群中,很快便去了一处院子。
“指挥使。”
院中,林昭因为腿伤,只能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着走:“说。”
“据百姓描述,江州的事,确实是陆远秋所为。”
林昭微微眯眼:“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当年我们这些最不怕事的都认清了现实,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初年少轻狂,他们也说要行侠仗义,也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那都是年少不懂事。
现如今,他们已然明白一己之力之有限。
不再冲动行事,不会再说什么行侠仗义,动不动就刺杀朝廷命官了。
做好人?可以,那也得先顾好自己的利益。
反倒是当年最谨慎的陆远秋。
现在行事说话何止一个猖狂可以形容?
也不知道是十死无生的毒把她脑子毒坏了,还是这些年她武功进展太快,已经目中无人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有了个主意。
“如此也好,你差人到吴水城......”
......
燕州属地,吴水城。
此处距离南苗已经很近了,但这边儿地势险峻,过了吴水城,到与南苗交界之地,还要翻几座山。
吴水城本还是个比较繁华的城池,薛染来时也从这里走过。
“今日吴水城为何街道上人这么少?”
温柔挑唇:“去问问就知道了。”
温柔找了家客栈,直接就近问了客栈小二。
“姑娘刚到咱们吴水城,有所不知,近来城中闹鬼啊!”